「看爽了吧?」面對他接近癡呆的表情,辜湘曉不耐煩的吼道。
麥逸勳因她的措詞而皺起眉頭。
這麼優秀的一對男女,怎麼會把女兒教成這副德性?
回想起早上和辜老通電話的內容,他總算瞭解到,為何老人家說話會透露著一絲難言之隱了……情形是這樣子的--
「逸勳,我這女兒不是學商的,麻煩你多教教她。」包括禮貌、應對進退的談吐、為人處世的道理。
「哈哈,沒問題。」
「喔,還有……」似乎不好啟齒。「我這女兒的脾氣……呃,不是很好,你可能要多費心……」
「你放心。」謙虛是吧?他懂。出門在外,總不好一味誇耀自己的女兒有多棒,辜老也真是太客氣了。
現在定心細想,麥逸勳可體會出辜老支吾其詞的原因何在了。要是他有這種女兒,他也很難開口呀!
「喂,你到底要不要說話?」辜湘曉乾脆甩出腿兒踢他。
嗚呼哀哉……他期待的溫柔美人,宣告是抹泡影而已!
「妳今年大三?」杵了老半天,麥逸勳才找回一貫從容溫和的聲音。
「嗯哼。」她蹺著二郎腿,黑色超短褲遮掩不了她曬成蜂蜜色的年輕肌膚,粉臀只差幾吋就要露在外邊跟大家說哈囉了。
麥逸勳假咳了兩聲,裝作沒看到。「荷風再兩個月正式開幕,這段時間,妳白天上課,晚上六點到這裡報到,有問題嗎?」
她絕對是只小野貓,他想。
少了艷麗的五官、婀娜的曲線點綴,辜湘曉不經雕琢的自然風格,雖與他喜愛的豐滿、溫柔、嬌媚有段鴻溝般的距離,可是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野性之美,倒頗有意思。
「沒有。」他看她的同時,她也在觀察他。
聽說麥逸勳是名流社會第一種馬,他有張最討人喜歡的臉孔、有副最令人迷戀的身材,還有,最重要的是,他善解人意、體貼入微、溫和斯文,是全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是嗎?他是這麼無害的男人?
為啥辜湘曉只覺得,他的笑容燦亮得太像煙幕彈?
「這幾天我比較忙,妳先四處逛逛,熟悉環境,之後我會把一部分業務移交給妳。」公事公辦的口吻。
「嗯。」業務?她最好是知道怎麼處理!
揚著驕傲的小下巴,辜湘曉拒絕看他那抹故意又可惡的笑容,心中陡然升起一把無名火。
「有不懂的地方,儘管問我。」他擺明是挫她的銳氣。
含怒的眉眼一凜,咬牙低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好他必須教她的嗎?幹嘛還要她問?麥逸勳笑得更形狡猾。「沒什麼意思,妳不問,我怎麼知道妳會什麼、不會什麼?」小丫頭心高氣傲,激一激她,也許有點作用。
「去你的!」
「隨妳說囉。」她愈氣憤,他表現的愈平靜。麥逸勳微微笑著,端起茶杯輕啜溫水,「哦,忘了問,妳念什麼科系?」
辜湘曉怒瞪他,看他那副囂張的樣子很不爽。「中、文!」
麥逸勳猛地噴茶!「咳、咳,妳是說……中文?」
阿娘喂,中文系的女生不都長髮飄逸、氣質優雅、說話嬌細溫軟……她一身反骨,開口、閉口髒話連篇,那些教授沒氣到中風也真是奇跡了。
「有意見?」誰規定中文系的女生不能愛作怪?她就是愛把自己弄成這樣,他管得著!
麥逸勳諷刺一笑。「看來妳中文系的內涵,並未反映到外表上。」
耳洞、刺青、紅髮,搭配著超清涼小可愛、合身熱褲,她的品味都學自香港古惑仔系列的電影嗎?
「總比一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孔雀來得強!」辜湘曉毫不留情的反擊。
誰說他溫文儒雅、文質彬彬?要她說,她會說他是只披著羊皮的惡狼!
扯松西裝的領帶,麥逸勳忽然有種棋逢對手的快感。「我喜歡妳的形容詞,不過,辜大小姐,妳沒有『試用』,就空口指責在下的虛有其表,會不會有失公允?」
辜湘曉未能意會他的弦外之音,正待出口怒罵,他的長手一探,卻將她嬌小的身子撈過桌面,放到他舒展開來的健壯身軀上。「嗯?試用過後,妳有沒有改變對我的觀感?」
「改變個頭啦!無恥!」她漲紅臉,在他腿上幾度掙扎,意外的感覺到……西裝底下的男性軀體健美結實,每一塊肌肉都練得精壯有力……
「會嗎?」麥逸勳還無辜的搔搔頭,以雙腿夾住她的扭動。「我覺得挺剛好的……」
何止剛好!當她赤裸的肌膚一吋吋滑過他,他幾乎想不顧一切剝掉她的衣物,試試其餘的部分是否也是這般美好……辜湘曉只差沒昏倒!不愧是名流社會第一種馬,無恥還有分剛好不剛好!
「赫……」用罵的行不通,她打算上演全武行,方抬眼,卻在他眸中捕捉到一抹試探性的揶揄。
該死!他是在報復她剛才在大門口的無禮?還是純粹想看到叛逆如她,也會有驚慌失措的一面?
這男人的惡劣舉止,完全是衝著她來的!
逼自己冷靜下來,暫停所有掙扎,辜湘曉深吸一口氣,刻意忽略緊貼著肌膚的男性軀體有多熱,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麥逸勳一愕,望進她的鳳眼裡--這驕傲的小東西,寧死都不肯寫個「輸」字是吧?長眼睛到今天,他還不曾見過如此倔強的女性品種呢!
辜湘曉--她夠特別!
「如妳所願。」他鬆手。
對女人,麥大少爺向來秉持的原則是風流而不下流。要不是她多刺的防備有趣得緊,他也不會破例出手戲弄她。
「哼。」二話不說,辜湘曉挺直背脊,就要走人。
「對了。」走出會議室前一刻,她轉頭,露出甜蜜至極的粲笑,害得麥逸勳有一瞬間的失神怔忡--
「啪!」情況急轉直下,憤怒的小拳頭一揮,便往俊臉上招呼,他的反應已經夠快了,結果仍然被她的力道削過顴骨。
「別把女人當玩具,沒給你一點顏色瞧瞧,還當你祖奶奶我好欺負!」哈,打中了,過癮!
喔……麥逸勳摀著痛處,尊貴的男兒淚險些流下來了,這番婆……不行,沒時間跟她爭辯了,他要趕快去冰敷,否則,明天他的俊臉肯定難看!居然拿他最引以為傲的相貌下手……辜湘曉,算妳狠!
第二章
辜家。
「我回來了。」旋轉著食指上掛著的一串鑰匙,辜湘曉完全不意外他們會坐在客廳裡等她。傭人半垂著頭奉上茶點,又半垂著頭退回廚房,其規矩聽話的表現,比她更適合當辜家的少主人。
「你這是什麼衣服?」屁股還沒坐熱,辜正郎便隱忍不住地對她有失莊重的穿著厲聲批評。「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可以穿這種、這種……傷風敗俗的衣服到處亂跑?」辜湘曉朝上翻了個白眼。
謝蘭見狀,趕緊出面打圓場,美麗精緻的臉蛋上,是安撫的笑。「年輕人嘛,跟咱們的看法怎麼會一樣?我倒覺得湘曉這副裝扮很活潑呀!」
「哼。」辜正郎的反應是瞪她們母女一眼。
「媽,你不必幫我說話。」她更用力的瞪回去,不改叛逆的說:「我早就不希罕他的認同了。」
「你!」
「我怎樣?」
氣氛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樣火爆,謝蘭卡在中間,說什麼都不是,只能圓睜著水汪汪的眼眸,無言哽咽。一邊是她親愛的老公,一邊是她寶貝的女兒,他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相處的情況卻形同水火。為了這件事,柔弱的她已不知在夜裡哭過幾百回,無奈他們父女的失和,從不見改善。
「咳咳!咳咳咳!」一觸即發的緊張,被幾聲猛烈的咳嗽打散。
胡亂擦去不小心落下的淚水,謝蘭連忙拍拍身旁老公的背脊,招來傭人,吩咐道:「去把老爺暍的藥湯溫熱。」
「是。」
望著一桌之隔的母親熟稔地替父親拍撫順氣,辜湘曉呆坐著,高張的氣焰霎時熄滅,有點不知所措。多年未歸,記憶中,始終維持著強者形象的父親,青絲轉白,強健的身軀變得虛弱;而一向需要人家保護的母親,反倒肩負起照顧父親的責任來了。這種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上了大學以後,她回家的次數寥寥可數,並且都選在辜正郎不在的時間,算一算,父女二人也有兩、三年不見了……辜湘曉可以很大聲地和氣勢懾人的辜正郎叫罵對吼,但她卻不曉得該如何向一個名義上是她父親的病弱老人慰問。低頭玩弄黑色指甲上的水鑽,辜湘曉刻意不看他們,難得安靜。像每一朵花回不了最初的嫩蕊,她回不了從前。屬於家庭的溫暖時光,中斷於高三那年,她對親情的渴望、依賴,深埋於心,再難挖掘。要不是對母親仍有感情存在,辜湘曉才不會因惦念著父親的病,允諾到荷風工作。辜正郎之於她,僅僅是一個報章雜誌上時常出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