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你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要是讓熾兒聽見,那可糟了。」老夫人壓低嗓道。
「也對,以後我定會小心的。」鈺嬸拍拍胸脯這才輕聲說:「老夫人,那我現在就去辦這件事,盡快將可蘭小姐請來咱們上京。」
「也對,那你就快去辦吧。」老夫人笑著說。
「是,您放心,我絕不會讓您失望的。」鈺嬸也還以一笑,這才轉身趕緊去辦正事了。
◎ ◎ ◎ ◎
「什麼?駱雄那老傢伙,居然做出勾結外邦之事,他哪來的膽子?」
在完顏府邸的議事廳內,突然響起一聲喧天價響的拍案聲!
入內一瞧,赫然發現一張上好的紅木桌,已被人劈裂出一條不算小的裂痕,而始作俑者當然是以暴躁聞名的上京首長完顏熾。
他一臉怒容宛似熾火般燃燒著,堅毅方正的臉型有若刀削,精準地刻劃著一張極具男性魅力與個性的臉龐。
尤其那兩道令人望之生畏的濃眉,此刻正高高攏起,更增添了他那副原就令人膽寒的怒容。
「大人,您千萬別光火,咱們已派出大批人手圍堵他,諒他插翅也難飛。」他的部屬卡牧連忙上前拱手說道,只希望能消消他大人的怒氣。
「我限你三天之內將他追回來,否則他若拿著咱們的軍事機密逃了出去,對咱們的危害可就算不清楚了。」
想想他們大金國,這半年來,才慢慢步上正軌,可偏偏外敵眾多,不但有蒙古兵窮打不捨,宋軍也不時突襲,更有一些契丹餘孽的騷擾,這些可全都是不得不防的外患。
如今軍事機密又被盜,不等於火上加油更添一筆嗎?
「大人,您說什麼?三天!」卡牧有些躊躇了。
「對,就三天。倘若辦不到,你們乾脆全都自刎算了!」完顏熾火爆喊道。
他那驚猛的狂怒火焰,幾乎要撲上在場的所有人身上,燙得他們直發顫。
「是的……大人。」就算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他們還是得卯足勁去做了。
「那還不趕緊下去,是要等他將軍事部置圖送了出去,你們才去追嗎?」他回頭一瞪,冷凝的空氣立刻在這空間一僵住。
只見他們趕緊拱手,退了出去。
這時一旁珠簾掀起,走出一位秀美女子,她的螓首垂得低低的,似乎帶著點羞怯看著完顏熾,「大哥,你又動怒了?」
「是他們沒用,連樣重要的東西都保不住,我能不生氣嗎?」
他的眼光是慣有的幽冷淡渺,一身彩繡花紋的袍服,更將他那英挺中帶著狂野的特性,給完全烘托了出來。
「哥……今晚,今晚你有空嗎?」完顏蘋一句話卡在喉問,想問卻問不出口,她知道大哥的脾氣不好,就不知會答應她嗎?
但是,只要看著他那特別醒目的粗獷俊容,她的心就漸漸失落在他身上,即便他是她的親大哥,她也無法不就此沉淪。
「什麼事。」他坐回書案,目光也調回了桌面。
「今晚於王府請來一批來自中原的戲班,聽說他們唱的戲可好聽了,人家從沒聽過,希望大哥你能陪我一道去。」
她細聲細氣地說,在完顏熾面前永遠表現出一副溫柔模樣。
「你說什麼?看戲!」完顏熾冷嗤了聲,「那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完顏蘋眉一蹙,立即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撒嬌道:「求求你,就成全我嘛!就這一次?」
「你可以請娘陪你一塊去,你們女人家在一塊看戲才像話。」完顏熾搖搖頭,脾氣火爆的他,對他這惟一的妹妹,還算挺溫和的。
因為自她出生後,爹就過世了,從小缺乏父愛的完顏蘋,就喜歡黏著他,雖然完顏熾對她近乎黏膩的纏勁兒,幾乎到了不堪負荷的地步,但他還是勉強告訴自己,千萬別對她亂發脾氣。
「可是娘她最近直忙著元宵的事,沒空陪人家呢,而且我知道她心底恨著我,直以為是我剋死了爹,很多事我也都插不上手。」
完顏蘋吸了吸鼻子,假裝委屈地說:「求求你,陪我去嘛。」
她不但撒嬌,還用上了苦肉計,她知道每每這麼做,完顏熾便無法抗拒。也因此她經常得意在心底,直認為天底下惟一不會讓完顏熾發怒的人,也就只有她完顏蘋了。
這種從小由依賴轉換成愛意的感覺,讓她無法自拔,明知這樣是不對的,但是托付在他身上的感情也已深陷,她早已豁了出去,只要能和大哥長年相守,她一點也不在乎自個兒有沒有名分。
所以每當娘替大哥找對象時,她總是在一旁以最怨毒的眼神,瞪看著每個人,她氣所有來府中為他提親的媒人,恨所有要拆散她和大哥的人。
「這……」完顏熾有點悶了。
「哥,我知道你忙,不過現在還是過年期間,你就稍微鬆懈一下,好不好?」她對他咧開嘴角,笑得可甜了。
「好吧,不過哥要告訴你一句話,以後別再來找我,帶你去看戲也僅此一回,下不為例。」
「好,謝謝大哥。」完顏蘋開心地摟住他的手,親暱地窩在他肩上,心中有個念頭,她要大哥一輩子不娶親,永遠陪著她。
◎ ◎ ◎ ◎
接獲姨娘的書信,便帶著丫環遠從黃龍府趕來上京的言可蘭,這時正坐在馬車上,無聊地看著外頭的景色。
想想她與姨娘也有三年未見,以往都是姨娘來黃龍府看他們,她可從不曾到過上京,今年姨娘怎會心血來潮邀她去玩呢?
不過上京雖偏北,但要比黃龍府熱鬧得多,可蘭心想,這次出遊應該會有很愉快的經驗才是。
「小姐,還要多久才到上京,我坐的都快吐了。」路途顛簸,震得丫環麓兒胃裡直翻騰著。
「我也不知道。」可蘭眉微蹙,關心地問:「你若不舒服,咱們就停下來休息會兒好了。」
「不用了,麓兒忍得住,咱們還是趕路要緊。」簏兒強忍著,因為此刻天色已暗,如果沒有及時趕到上京,那可是會很危險的。
「你真的行嗎?如果很難受可別強忍啊。」可蘭不放心地叮嚀著。
「我知道。」簏兒直深呼吸著。
然而,不久之後馬車居然顯了下,之後竟停了下來。可蘭和麓兒互望了眼,才對外頭喊道:「馬車伕,怎麼了?為何突然停下來了?」
「我……我……啊!」車伕大喊了幾聲,卻沒了下文,這讓可蘭主僕兩人更為膽顫。
「小姐,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簏兒雖然也害怕,仍緊握住可蘭的手,極盡保護之責。
「也好,我們就出去看一看。」
可蘭正要掀開帷簾,卻被麓兒阻止,「您別出去,我去好了,說不定外頭有危險呢。」
「沒關係,你聽外頭靜悄悄的,不像有人啊。」說著,可蘭便直接掀開帷簾走了出去,這一瞧才發現馬車伕早已不在,而前方地上卻躺著一位手拿刀刃又滿身是血的男人!
「你……」可蘭指著嘴,震驚地望著那人。
「姑……姑娘,求你……」躺在地上的男人不停呻吟,伸手指向可蘭。
可隨雖然害怕,可向來心地善良的她,實在無法視而不見。於是她趕緊趨近他,拿起手絹拭了下他的臉孔。
「謝謝姑娘,我已身受重傷,可能……可能就要活不成……」駱雄拿下她的手絹,輕咳幾聲便嘔出滿嘴的血,身體還直發抖著。
「我看你還是坐上我的馬車,我送你去找大夫。」可蘭擔憂地說。
「不行啊小姐,咱們不能再耽擱時間,天都快黑了。」跟著走出馬車的簏兒急著阻止,這男人一身血太可怕,她才不要與他同車呢。
「可是……」
「不用了……姑娘,我可以……可以在我死之前,托付你一件事情嗎?」駱雄按住胸口,衝著最後一股氣趕緊把話說了。
「好,你要我做什麼,我會盡力。」
「麻煩……麻煩你將這封信件收好,千萬別給人瞧見,可以嗎?」他顫抖的手,伸進被血染紅的襟口內,拿出一隻信封。
「可是我要把它交給誰呢?」可蘭接過它。
「過兩天……會有一位姓塗的公子來到上京,他是合阜族的……射役史,你肯定會聽見風聲,到時候再拿給他——」駱雄深抽息。
「可我不認識他……」她好為難。
「求你,你一定想辦法交給……他……這東西千……千萬別給人瞧見。」喉嚨陡被卡住,他喘了幾下,終於嚥下了氣。
「大叔……」
「小姐,您真不該答應的。」簏兒皺起一雙細眉。
「可人之將死,我怎好拒絕?」可蘭看著手中信,只好將它折疊好,塞進衣袋內。
「那現在該怎麼辦?車伕溜了,誰來駕馬車呢?」麓兒真希望她們沒來這一遭。
「我來吧,你快上去坐好。」
由於可蘭以往時常跟著父親駕著馬車到處收帳,所以對駕車這項功夫她倒也駕輕就熟。
「哦。不過我看小姐您還是把這封信放下,別理這檔事。」麓兒直覺這封信定會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