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是不是喝多了?」陸拓上前扶住他。
「滾……誰說我醉了?」完顏熾猛地揮開他。
「我知道自從言姑娘被您關起來後,您就變得很不開心,要不就放了她吧,否則就連老夫人,也都天天以淚洗面。」他小聲地勸道。
「我娘……她恨死我了。」完顏熾抿唇一勾,「都是那個該死的女人!」
「大人,你已經關了她半個月了,教訓也教訓夠了,是不是該放她出來了?」陸拓怎會看不出完顏熾仍鍾情於她,否則不會連性子也變了。
變得比以前更易暴怒!
「去你的,叛國賊就是叛國賊,哪還有期限的,你再 嗦,我連你也押去關。」完顏熾那雙厲目倏然一瞇,被酒液醺紅的眼看來鬼魅又駭人。
「我……」陸拓趕緊噤了口,不敢再亂說話。免得他的請求沒有見效,反而惹得自己深陷牢獄。「沒事你就走吧,別來煩我。」說著他又為自己斟滿一整杯酒,毫不遲疑地大口飲盡。
見他這個樣子,陸拓只能吁歎了聲,輕輕退下。
完顏熾苦惱地站起身,面對著窗外那暈黃的日陽發起愣來,雖然他不止一次的勸自己不該想她,可他的思緒仍免不了繞著她遊走。
地牢內潮濕惡臭,真不知道她能熬得下去嗎?
突然間,房門口又出現了細碎的腳步聲,不久他竟聽見簏兒喊道:「表少爺請您開個門,讓簏兒進去說個話好嗎?」
麓兒憂焚不已,自從小姐莫名其妙地被抓進地牢裡關起來之後,她就煩惱到現在,每次想去地牢裡探個究竟,總被拒於門外,想問表少爺,他更是閉口不談,要不就成天理首於公事中,想找個人還真不簡單。
剛剛好不容易打聽到表少爺正在書房裡,她說什麼也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啊。
「我現在正忙著,你走!」完顏熾閉上眼,狹長的眸銳光內斂,激射出幾許無情。
「別這樣表少爺,讓麓兒進來說幾句話,就幾句而已。」麓兒急哭了,這陣子她完全沒有小姐的下落,每每一到夜晚,她都會夢見小姐在跟她哭訴,讓她連捎封信回黃龍府給老爺和老夫人的勇氣都沒有。
「你不過就是個丫頭,要跟我談什麼?」半闔上眼,完顏熾頓感酒酣耳熱,連腦子也暈沉沉的。
「麓兒知道我不過是個下人,沒什麼說話的餘地,只是想求表少爺告訴麓兒,小姐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你要用那麼殘酷的刑法折磨她?」她被激怒了,情急之下早忘了什麼叫禮數。
「她勾結蒙古人,和塗渝連手奪取我國機密,難道這樣的罪證還不夠?」完顏熾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但這話聽在簏兒耳裡,可當真是莫名其妙了。
什麼時候小姐變成了和蒙古人勾結的叛賊了?
「不,您一定弄錯了,您讓我進來,讓我把話給問清楚。」
事關重大,麓兒冒著項上人頭被砍的可能,不經他同意便闖了進去。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表少爺您要把事情調查清楚啊。」一衝進來,簏兒便走向完顏熾,跪在他跟前說。
他煩躁地瞪著她,「你有完沒完,要看證據是不是?好,這個你拿去。」
「這不是小姐的手絹嗎?」簏兒趕緊撿起從完顏熾手中扔下的東西。
「你看看上面的詞句就該知道,言可蘭本就和塗渝認識,也足以證明她和駱雄早有串通,所以駱雄才會趁此機會,將東西交在你們手裡,我說的是吧?!」
「什麼詩詞?」
麓兒緊地打開手絹一瞧,當她瞧見那排小字時,猛然張大眸子說:「這不是我們家小姐的繡法,絕對不是,我跟在小姐身邊多年,她繡的東西我全看過也都熟悉,這種繡法不是她的,就連繡線的顏色也相差許多。」
她擔心完顏熾不相信,趕緊將手絹遞到完顏熾眼前,「您瞧這詩詞上全都是斜邊勾,可是這最後一排字上卻是正勾,兩種手法差異太大,就連這字跡也不太一樣,您一定要張大眼瞧個清楚啊。」
只要有能為小姐洗刷罪狀的機會,她一定不會放過,定要讓表少爺看得仔細、求個明白啊。
完顏熾這才注意到簏兒的話,他搶過手絹,仔細比對……
的確,兩者的繡法有著明顯的差異,那天他心思太亂又怒意積胸,所以才沒有仔細看清楚。
現在回想起來,可蘭好似要對他解釋什麼,是他不給她澄清的機會。
天,怎麼會這樣?
「表少爺您想想看,這是不是其中有鬼?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們家小姐!」麓兒激動地問。
完顏熾一顆心仿若掉入了這場混沌中,一時理不清所以,竟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您別愣在那兒,請您說說話啊!」見他不言不語、沒有反應的,她的心跳聲可愈來愈強。
簏兒心想,該不會他當真不管小姐了,只一味的陷入這種根本就不正確的假象中?他也真是的,小姐那種個性怎麼像是會與蒙古人勾結的人呢?
「我現在就去看她——」
等了好久,他終於冒出了這句話,並且在麓兒愕愣之際,倏然衝出了書房。
第九章
言可蘭自從被囚禁在地牢裡的那一天起,便開始鬱鬱寡歡,連活下去的慾望也沒了。
尤其是住進這兒的第二天,完顏蘋便來找過她,她以一種得意、恥笑的眼神直看著她,仿若笑她的癡優,還說這輩子她永遠不會放過她,即便她已身陷囹圄,她也要她過著最痛苦的日子。
果然沒錯,自從那時起,獄卒所送來的飯菜,就跟第一天的完全不同,上頭除了一些白飯和發餿的青菜外,什麼也沒有,尤其是她最近胸口直發悶,每每聞到一些不舒服的味道,便會感到頭暈想吐,這使得她更沒食慾了。
算了吧,既然他們兄妹要她死,那她活著也沒有用,只是承受他們最殘酷的對待罷了。
看著眼前那碗發出異味的飯菜,她忍不住又按住胸口,直嘔了起來,胃裡的翻騰讓她好難受啊。
她扶著牆,無力站起,直往窗邊走了過去,她想借由窗外飄進的微薄空氣,緩和她此刻心頭的悶沉感覺。
可走不了兩步,她又氣喘吁吁的跪了下來,多日沒有好好的用過一餐,此刻她的身心已更形憔悴,臉色也變得蒼白,脆弱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生不忍。
指尖勾著牆壁的裂縫,她使勁想再一次的讓自己站起來,可剛剛那幾步路,已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如今她就連呼吸都覺得好喘。
試了幾次,仍無法站起,她忍不住哭了起來,這陣子她無不以淚洗面,不為別的,只因每當午夜夢迴時,她總會夢見完顏熾那張無情的臉,但也不乏他曾經有過的溫柔。
如今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愛他,即便他這麼對待她,她愛他的心仍然沒變,那油然而生的思念,反而是愈來愈強……
可他對她呢?有的只是利用和誤解,多少天來不曾來看她一眼過,這種男人還能再想嗎?
想想,他不來也好,如今自己這副模樣,根本就無法見人。
撫弄著自己披散的頭髮、憔悴的容顏,即使他來了,她還不知該往哪兒躲呢!
不過……她真的好想見爹娘一面,不知自己被關在這兒能不能再出去?倘若完顏熾心一橫,賜她個死罪,那她當真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她纖細的肩膀徐徐顫抖,哭聲嘶啞,眼前達變昏暗,彷彿她就要不支倒地了。
就在這時候,她隱約聽見牢門開啟的聲音,她想看看是誰,可就是抬不起頭來。
「你……」完顏熾渾身顫抖的看著,她此刻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不知心有多痛?
雖只是單單一個字,但可蘭敏感地一震,渾身禁不住顫起抖來。
可她不敢看他,就怕這只是她的幻象,一抬眼他就不見了……
「嘔——」好難受……胃部卻突然翻攪了起來。
「怎麼了?」完顏熾趕緊蹲下身,抬起她的臉蛋,當他瞧見那張原本細緻妍美的臉龐,整整瘦了一圈,水亮的柔眸也覆上了層黯影時,整個人幾乎瘋狂!
怎麼搞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該死的獄卒,他不是下令要好好給她吃、並且給她一間乾淨隱密的牢房,為何還會變成這樣?
她終於望見那張讓她思念多日的臉龐,不禁扯出一抹笑,「你……真是你……我不是做夢吧?」「不是,你不是做夢。」
「能看見你真好。」她眼裡已出現幻影了,但她強迫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把話說清楚。「熾……」
「別說話,我帶你出去。」他欲抱起她。
「不……不要……」搖搖頭,她緊抓住他的大手,「聽我說。」
「好,你說。」完顏熾目光熾熱。
「我是冤枉的。」逸出低啞的哭聲,她又落淚了,「那手絹被人動了手腳,我……我沒繡最後那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