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戀月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呢?是否和他有一樣的感受?
「不知道日後誰能有那個福氣娶到你,可以天天吃你做的點心?」邢傲天決定主動出擊,試探地說。
蘇戀月一下子斂了笑,臉色也立時變了。低著頭,她半天不語,右手卻悄悄探入左袖,撫上左腕的玉鐲。
玉鐲藏於袖中,質地為沁血白玉,血絲糾纏,隱隱如飛鳳紋。這血玉飛鳳鐲據說是無價之寶,然而對大口已而言,它卻另有含意。
它是亡母的惟一遺物,也是雙親在自己幼時定下親事的信物。飛鳳盤龍,玉鐲成雙人成對,然而如今飛鳳雖在,那盤龍玉鐲卻永遠地隨那人消失了。
她是否該把這件事告訴他?
蘇戀月抬眼偷窺邢傲天,正巧對上他直射過來的視線,那眸中的含意如此強烈明確,她心一跳,急急地收回了視線。
邢傲天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只見她紅暈滿面,嬌羞美麗無限,心下不由得大喜。
看來她對自己也並非完全無意吧?
邢傲天欲進一步試探,一時又擔心自己逼得太緊,若把她嚇跑了,那可不妙。
不料,蘇戀月卻忽然抬起頭來。「我……自幼時曾定下過親事。」
什麼?
邢傲天一驚,立刻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怕唐突佳人,他強壓著自己又坐下去,失望的雙眼直視著她。
蘇戀月不看他,自顧自地接著說:「三年前我滿十六,方家捎信來說要迎親。爹接到消息後就開始準備,我也滿心歡喜地偷偷繡著自己的嫁妝……」
聞言,邢傲天覺得心裡一陣難受,真想站起身來轉身便走,可又怕失禮。
「方家迎親的隊伍出發了,可是卻沒有到。」蘇戀月抬頭看了邢傲天一眼,眼神中滿含著淒然。「到的是一身白衣的傳信人,說我那位未婚夫突然得暴病死了……」
「啊!」邢傲天脫口驚呼,心中五味雜陳。不自禁地探手撫上蘇戀月微微顫抖的香肩,極盡溫柔地安慰她,「別難過。他雖然死了,但好在你並沒有嫁過門去,所以應該盡快把他忘了才是。」
蘇戀月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當時傳信人傳來喪訊,我爹聽了不相信,於是就派人私下去查探。結果帶回消息說,方家公子並非暴病而死,而是離家出走了。那人說,他不願意結這門親事,所以逃婚出走。而方家之所以說他得暴病而亡,不過是為了面子問題撒的謊。」
「這姓方的太不像話了!」邢傲天大怒。他愛如珍寶的女子,竟然有人敢不知珍惜,棄之如敝屐?蘇戀月淒然一笑。「逃婚就逃婚吧,我現在也不在意了。只是我爹一直耿耿於懷,私下裡始終在派人尋找。這三年來也有其他人來為我說親,爹都拒絕了。爹是個古板的人,他說,我既已許婚方家,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鬼。」
邢傲天胸口一緊。「那你怎麼想?」
「我還能怎麼想?」蘇戀月幽幽輕歎。「我終究做不了主。何況我爹只是思想古板了一點兒,他其實對我很好很好的。唉!其實天下男兒又不是只他一人,他既然棄我而去,我又憑什麼一定要嫁他了?」
「正是!」邢傲天猛地一下伸手,緊按住蘇戀月的肩。「那等負心男兒,你父爹還理他作啥?依我說,自當完全將他棄之腦後,另尋合適的人嫁了!」
而那個合適的人自然是我。這句話邢傲天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
蘇戀月身子頭了一顫,抬眼靜靜地望著他,忽然警覺到什麼,人不著痕跡地往後退開他的雙手。
「謝謝你……邢大哥。」她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說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很晚了。我要回去啦!邢大哥你也回去吧。」
邢傲天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也好,那麼我明天下午再來看你。」
蘇戀月點頭,然後轉身離去。這時天色已經晚了,斜陽將她的影子拉長,那孤零的背影讓邢傲天竟覺得無限淒涼。
一股似乎將要失去她的預感令他的心猛然一緊,他不能自己地大喊,「戀月!」
蘇戀月站住身子,回頭看他。
「對不起。」千言萬語,他最終卻只有一言。「都怪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
「沒什麼。」蘇戀月哀婉一笑,轉身而去,只留下邢傲天一人呆立當地。
第三章
從蘇府回來後,邢傲天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他緊皺著眉頭,陰沉著臉,洛毅濤幾次和他說話,他都沒有反應。
「大哥?」洛毅濤最後索性走近前來,仔細地打量著他。
「哦,毅濤,什麼事?」邢傲天這才反應過來。
「我沒有事。」洛毅濤似笑非笑,「倒是大哥,自昨天回來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沒事!」邢傲天煩躁地走開。
「真的沒事?」洛毅濤跟過來,看著他的臉色直搖頭,「不可能吧!我說大哥,有什麼心事何妨說出來,讓做兄弟的為你參謀參謀?這樣一直憋悶在心裡,可不是解決事情的好辦法。」他猜想一定和那個戀月姑娘有關。他實在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於是私下調查了一番。
邢傲天不語,猛地頓足,一轉身他閃身而起,身法快如閃電,轉瞬間消失在洛毅濤的視線之外。
◎ ◎ ◎ ◎
邢傲天身形如電,快逾奔馬,在街道的屋頂上迅捷起落,道上的行人只見到一條白影從身畔一閃而過。不消一頓飯的工夫,他已來到蘇府牆外。
「我要告訴你,我對你的心意;我要讓你知道,我會讓你一生快樂,再不讓憂愁蒙上你的眼睛。」邢傲天思慮比身形還快,轉瞬間已轉過千百個念頭,腦海中充斥著蘇戀月的影子。不一會,他已跳過牆頭,來到他們平常相約的千秋架下。
鞦韆架下沒有人影,紅亭下也沒有人影。
這是當然的,現在還不到下午,蘇戀月哪有可能現在就在這裡等待?
邢傲天啞然失笑。轉首處,他欲尋覓何處房舍是蘇戀月的閨樓。入目處,他卻驀然渾身一震,登時呆了!
遠處草木深深,花樹掩映下,那原本應該是一排排房舍的地方,如今卻儘是焦黑。雕樑畫棟今何在?滿目惟余淒涼。放眼處,只見磚頭瓦礫遍地,黑煙依稀尚在,人影卻是一個也無。
「戀月——」
邢傲天驚叫著衝過去,在一片狼藉中來回穿梭,然後停頓在一堆殘垣前,看著殘垣下燒焦的幾具屍體,惘然怔立。
「大哥。」洛毅濤不知何時竟也跟了過來,看見眼前景象,他默默地站在邢傲天身後安慰。「她會沒事的。」
邢傲天不語。半天,方問:「你怎麼也來了?」
「我看你的表情那麼著急,一時好奇,想跟過來看個究竟,誰知……」
空蕩蕩的一片廢墟上,兩人不再言語。秋風忽然起了,呼呼地刮過,兩人的衣衫在風中咱啦作響。
「去找鄰居問問吧,也許有人逃出來。」
「你不用安慰我了。」邢傲天艱澀地一笑,指著腳下的幾具屍體。「你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洛毅濤默然。
那幾具屍體雖然被燒得焦黑,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其實是先死於刀劍之下,然後才被人拋入火場的。
「就算有人蓄意殺人放火,也許那位戀月姑娘能逃出生天。」
但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這種情況下,能逃出生天的機會十分渺茫。
不知道過了多久,邢傲天忽然啞聲道:「你說得對,總要問一問,查一查。無論如何,沒見到屍體,就不能確定她已經死了。」
他轉身欲走,洛毅濤卻忽然道:「有人來了。」
邢傲天停下身形,扭頭望去。只見遠方的殘牆破壁後,此刻正轉出一條纖細的人影。那人影掩面低泣,緩緩而來,身形卻甚是熟悉。
「茜紅?」
◎ ◎ ◎ ◎
「前天我娘生病,我回去探望她。回去前這裡一切還好好的,怎麼只短短的兩天工夫,蘇家就全沒了呢!還有小姐……嗚嗚,小姐啊!」茜紅抽抽噎噎的邊說邊哭。
邢傲天強抑住心頭躁怒,問道:「你家小姐的閨房在哪裡?不見到她的遺體,我們不能斷定她真的死了!」
「跟我來。」
茜紅邊哭邊帶路,很快到了蘇戀月閨樓舊地。這裡也早已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斷木殘磚間,不見屍體。
邢傲天一語不發,挽起袖子立刻開始動手翻找,口中還不忘吩咐洛毅濤,「別在那裡傻站著,快去找幾個人來!」
洛毅濤應了聲「是」,即轉身從命而去。
不一會兒,他領著一大幫人回來,大家一起動手,七手八腳很快把整個閨樓殘地翻個透徹。
可是沒有屍體。
邢傲天心頭升起了一線希望。「茜紅,你們蘇家可和誰有仇?」也許是仇人把她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