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黃泉有孟婆湯,喝了,就可以忘掉一切煩憂……
一顆淚珠滴入鮮血漬中,一圈圈,逐漸暈化了那濃濃深紅……
依稀恍惚,撲朔迷離,有誰的聲音迴響在耳畔。
「就算你誤會了我,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殺了我。可是——我愛你。」
◎ ◎ ◎ ◎
嚴書涵、洛毅濤、茜紅,還有其他人一起匆匆趕到的時候,只見鮮血濃稠的床上,兩個人摟抱著躺倒在一起,刑傲天手腕上都有著長長的血痕,鮮血依舊從血痕中緩緩流出。
眾人大驚!
「快救人!」洛毅濤說著,一把上前分開兩人,撕開自己衣襟幫邢傲天止血,嚴書涵也上前幫忙。茜紅卻驚叫了起來,「小姐——」
聽聞她的叫聲,洛毅濤和嚴書涵才發現原來蘇戀月的手腕上也是鮮血淋漓,那傷口比邢傲天腕上的更深更長。
蘇戀月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你們來了……」她癡笑,「我在邢大哥身上下毒,但也放了血。你們快救他吧,遲了他就活不成了……」
「為什麼下毒?」洛毅濤又扯下一條衣襟,替她也包紮住傷口,「想害死我們大哥嗎?」
「是,我要殺他……你們現在知道了,還不快來殺了我?」她扭動著身子掙扎,不讓洛毅濤為她包紮傷口,可是力氣太小,扭不過洛毅濤。
「我們會殺了你,不過那要在我們將大哥救醒以後。」一向話很少的嚴書涵這時開口說道,他吩咐,「來人啊!將蘇戀月帶到黑屋去。」
黑屋是天星莊平時處罰犯了錯的下人們的地方,有點類似私人監牢。把蘇戀月帶到那裡,等於視之為天星莊的犯人處理。
「二莊主!」茜紅驚慌起來,「你不能這麼做,小姐她也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好好調養才行啊!」
嚴書涵冷冷地斜睨她一眼,不理她。
洛毅濤不悅地道:「沒有現在殺了她為大哥報仇就不錯了!你還想要怎麼樣?」
「可是小姐她是有苦衷的!」
沒人理她,守候在門外孔武有力的下人們一起走了進來,拖著蘇戀月要往黑屋去。邢傲天平時治莊有方,這些下人們對他全都感恩戴德,此刻知道蘇戀月謀害他們莊主,早就已恨得牙癢癢的。聽得二莊主下令,對蘇戀月哪還會有一絲客氣。
「不要啊!」茜紅急喊,見沒人理她,牙一咬道:「我也去!」便跟著下人們一起去了。
血流滿地的室中只剩下了嚴書涵、洛毅濤兩人,和床上此刻昏迷如死的邢傲天。
「大夫請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不過看情況,大夫來了也沒什麼用。」回話的同時,洛毅濤伸指去搭脈,發現脈息微弱。
「看來戀月下了毒後又後悔了,所以才會割開大哥的四肢放血。」洛毅濤搖頭歎氣,「不知道她一個閨閣女兒,從哪裡弄來這麼厲害的劇毒?」
「大哥有救嗎?」嚴書涵只關心這個。
「很難……」洛毅濤沉吟著道,「這種毒沒有什麼有效的解藥,不過要救的話,用內力驅毒也許是可以的。只是大哥中毒時候太久,毒性已深,而且他流血過多,身體又極為虛弱,想要救回來的話怕是不大容易。」
「有幾成把握?」
洛毅濤回答,「三成。」
「三成也要試試。」
「的確。」洛毅濤伸手抱起邢傲天。「這裡太血腥了,我們把大哥帶回綠筠樓吧!」他率先舉步往外走去。
第九章
黑屋
蘇戀月和茜紅被關在這裡,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天氣越來越冷,秋天已經過去,冬天來到了。冬天的黑屋冷颼颼的,蘇戀月和茜紅原本單薄的衣衫根本抵禦不住寒冷,在被中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幸好他們還算沒黑心到底,給我們送來了這兩床被褥,不然,我們一定會凍死在這裡的!」茜紅嘟嚷著,又拉了拉被子。
蘇戀月倚壁斜坐,不言不語,垂頭若死。
「不知道他們一直把我們這麼關著,不殺不放的,到底有什麼打算?」茜紅仰頭望著高牆上小小的氣窗,從那裡照射進來一線微弱的日光。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還有那個姓邢的,也不知道到底死了沒有。上次聽看牢的老張話裡的意思,似乎是沒死,可要是沒死的話總該來看看你啊!」這點讓茜紅感到不滿,連帶的對刑傲天的稱呼也改了。
蘇戀月的身子在茜紅提到邢傲天時動了動,卻仍是不言不語。
「還有你,小姐呀!當初以為他是仇人,想報仇又下不了手,這會兒又懷疑自己誤會了,這麼的自責。我說橫豎事情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你就想開些好不好?那個老張的意思,不也是說他沒死嗎?」
蘇戀月的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是都聽進了茜紅的話,可是她沒有回答。事實上,自從兩人被關進這裡以來,她幾乎沒有說過話。
這個樣子下去不行啊!
茜紅傷腦筋地看著蘇戀月。
半個多月了,無論她怎麼勸怎麼說怎麼生氣怎麼責罵,小姐一直都這個樣子,教她怎麼放得下心呢?唉!她的小姐啊!
她自小家貧被賣,是小姐解救她免落風塵。爹早死,娘和弟弟窮困難以度日,是小姐常常暗中資助,又讓她經常回家看望。幾年來朝夕相伴,她發誓願為小姐做任何事情。可是現在小姐陷入如此局面,她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一點兒也幫不上忙。
「都是那個邢傲天不好!」心煩意亂下她脫口而出,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大門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戀月?」那人輕輕呼喚。
茜紅一驚,跳了起來,回頭驚道:「你你……你來了!」
是邢傲天,他沒有死,來看小姐來了!
「戀月,是我。我來接你出去了。」隔著木柵,邢傲天直望向囚室的深處,陰影之中蜷縮的那個人兒。
蘇戀月的身子往後縮了縮。
他一皺眉。「把門打開!」
「喀噠」一聲,牢門打開了,邢傲天走了進來。
「戀月。」他站在蘇戀月面前,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柔聲喚她。
她拚命地搖著頭往後縮,可是身後已是牆壁,她背抵著牆,垂著頭不看他一眼。
「對不起,戀月,我來晚了。」邢傲天憐惜地撫著她的面頰,半個多月來的牢獄生活,讓她消瘦蒼白了許多,回去得好好讓她補補身體。
「你在這裡過得好嗎?我本想早回來接你出去的,只是身體一直不好,二弟三弟他們不放我出來。」邢傲天苦笑。他的臉色至今仍然蒼白,顯然半月前所發生的事對他的身體損害極大,若不是洛毅濤醫術武功高超的話,他必定早已死了。
但任他說什麼,蘇戀月卻一直不理不睬,恍如未聞。
「你還是那麼恨我嗎?」邢傲天歎氣。「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聽到的那些話不是我說的。那天我和毅濤出門和人談生意,有對方可以作證。你若還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找楊記珠寶行的楊老闆對質。」
「蘇家的血案確實和我無關,天星莊不會做下這種殺人放火的事情。你若不信的話,也可以回揚州打聽,那宋家多少還有下人在,應該會告訴你真相。」
他伸手,勾起蘇戀月深垂的臉頰,望著她微顫的眸子,那雙眸濕潤如帶著水霧,霧氣氤氳看不清她的神色,邢傲天卻能見她眸中深藏的哀傷。她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解釋嗎?
「先跟我出去吧。我會把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拿到你面前的。」
他俯身抱起她的身子發現她的身子柔弱而無力。她都沒有好好吃飯吧?他皺眉不悅,二弟三弟也太不像話了!把她關在這種地方,還不好好照料她。
蘇戀月驚慌起來,她的身子劇烈地掙扎,死命地要從邢傲天的懷抱中掙扎出來。曾經,這懷抱讓她感覺安心溫馨,如今卻只能讓她清淚長流。
「你怎麼又哭了?」
邢傲天無奈地望著她越流越多的淚水。從不知道女人的淚水可以這麼多,簡直像河水汜濫一樣。
「那麼恨我,連讓我碰一下都不行?」
蘇戀月嗚咽著,「不……不……不……」
一旁的茜紅放心地舒了口氣。小姐肯說出一個「不」字,情況已經好多了。天知道過去的半個多月無論她說什麼,小姐都不肯開一下口。
「就算你說不,我也還是要帶你出去。」邢傲天沉吟一下,果斷地道,「這裡情況這麼糟,你怎麼能長時間待在這裡?看你,才不過幾天,身子都輕了好多,再待下去你身體會垮掉的。」
他抱著蘇戀月轉身往外走,茜紅連忙跟上去,蘇戀月卻越發地掙扎得厲害。
「不要!」穿過牢門的時候,她終於淒聲高叫起來。
邢傲天無奈地再次停住腳步。「戀月?」
「為什麼不殺了我?」蘇戀月開口問道。
「為什麼要殺了你?」
「我下毒害你啊!」她大叫,「我在你的碗裡下毒,害得你差一點死掉!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報仇?」「我知道。」邢傲天低歎,輕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那是因為你上了別人的當啊!你誤以為我真的是你殺父仇人,自然要為你的爹報仇。這並沒有什麼錯,我為什麼要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