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這個字,十年來他已不再說出口,何況,曾經滄海難為水的迷航並沒有遠離他,或者應該說,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遠離它……這個字跟了他好久,解也解不開,也沒有慾望想要解開。
「我想你是說不出口的,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除了你自己,你根本不懂如何愛人,對嗎?」她不想說得這麼殘忍,是他的無言,是她一個女人的基本矜持逼得她不得不這麼樣麼說的。
「不是這樣的。」李奧的眼神閃了閃,淡淡地別開眼去。
該怎麼說呢?說自己是愛她的?說自己對她有著一份連自己都不確定卻又深刻特別的情感?還是坦坦白白的告訴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思念掛懷算不算得上是愛?
然後呢?是不是要承諾永遠?這是他無法給她的,因為,他連自己都無法掌握住自己心的方向,害怕自己一顆習慣流浪的心不會安於停泊。
「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你的事,如果你不願意替我打電話,我可以自己去打。」說著,駱芸便要去拔開手臂上的針頭。此時,一雙大手迅速地伸了過來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李奧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挑高的眉與緊抿的雙唇彰顯著他壓抑的怒氣,就連抓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也不甚輕。
「我替你打電話,把他的電話告訴我,然後乖乖地躺好睡覺。」
告訴他陳其書的電話後,看著他轉身離開病房的那一刻,一股濃濃的失落與悔意幾乎淹沒了她,她想開口喚住他,卻還是任他一步一步的遠離。
心跳,追隨著他在黑暗中孤獨的腳步聲,他每踩下一步就離她的心更遠了一些。
其實她多麼希望他能轉過身來望住她,告訴她,他愛她,之後,不顧一切的,她會投入他的懷抱,用盡自己的一生去愛他,縱使烈焰灼身也在所不惜。
畢竟無緣,她的真心話他或許永遠也聽不見了吧?這樣也好。
讓一個人全心來愛著,應該比自己用全心來愛一個人來得幸福與好運,而陳其書就是那個會用全心來愛她、寵她的男人,也是她的幸福和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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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兩個男人第一次見面,卻似乎都沒有寒暄的好心情,陳其書只是對李奧微微點了點頭,便走向躺在床上的可人兒駱芸。她蒼白著一張臉,見到他時竟浙瀝嘩啦地掉了一串淚。
「怎麼啦?哪兒不舒服?」陳其書緊張地上前擁著她,為懷中哭得顫抖不已的身子有著濃濃的心疼。
「都不舒服!」駱芸撒嬌似地往他身上賴,淚中帶笑的模樣讓站在一旁的李奧為之深深動容。
在他的面前,她是帶點傲骨與理性的,落落大方的性情與直爽的脾氣也讓她整個人奪目而耀眼,雖然偶爾也會撒嬌,卻不是像她現在賴在陳其書懷中的嬌柔似水,卻又霸氣如鋼。
「都不舒服?醫生沒醫好你嗎?」陳其書瞅著她的眼,見她一會笑、一會哭,竟有點莫名其妙。
他自然不能理解駱芸此刻心情的微妙,她愛的兩個男人都在這裡,卻有著兩種不同的心情,連她自己都在想著——如果現在她要在他們兩個之中選一個,她會選擇誰呢?
她望著陳其書,又望了他身後的李奧一眼,後者也正一瞬—廠不瞬地望著她這頭,彷彿知道她現在心裡在想些什麼的微笑著。她挪開了自己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輕輕對陳其書扯了扯嘴角
「那醫生是庸醫,醫得我全身上下還是疼,不過,看到你來之後就全都好了。」
陳其書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與駱芸講這些親密話,被她這麼一說,臉稍稍的紅了起來,伸手便去捏駱芸的鼻頭,「你在胡說什麼?」
「我哪裡胡說?你一向是我的仙丹妙藥啊!」
「再說就讓李先生見笑了。」陳其書轉向身後的李奧,「這回多虧了李先生,謝謝你打電話通知我。」
「叫我李奧吧!李先生長、李先生短的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很老了。」
「你是不年輕啦!」駱芸笑開了嘴,眼睛像天上彎彎的月。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李奧玩笑似地罵了一句。
她笑容底下的牽強大概只有他明白,看著,竟有著不忍與自責。
「後天晚上是我與駱芸的訂婚宴,李大哥可別忘了一定要來參加。」陳其書笑著說道。
「恐怕不行,那天我們要到紐約外拍。」李奧抱歉地對他笑笑,「等你們結婚吧!我一定會去喝你們的喜酒。」
「這麼巧!怎麼沒聽駱芸提過要到紐約外拍的事?」
「她怕影響到你們的訂婚宴所以不跟我們同行了。沒關係,還有機會的,她沒有我老,至少比我多個十年可以到處玩去,不差這一回。」
「不會耽誤組裡的事吧?」陳其書擔心地問。
「安心的訂婚,天大的事都沒有她的幸福重要,知道嗎?」李奧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來了,我想我也該走了,明天還要趕拍幾個鏡頭,不陪你們多聊了。」
「謝謝你,李大哥。」
陳其書送李奧走到了門口,李奧沒有再多看駱芸一眼,只是淡淡地對陳其書點點頭,揮揮手離開了病房。
「怎麼突然病了?」陳其書關上房門朝駱芸走了過來。濃濃的關心浮上他的眼眸,「找不到你我都擔心死了!」
駱芸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笑道:「是嗎?怎麼都看不出來?」
「要怎麼樣才看得出來?」他似乎為她的質疑有點不高興,語氣淡得令人陌生。
陳其書的臉摸來有點冰涼,每當他不安、憂心的時候就會這個樣子,因此,她也清楚的知道他對她的失蹤有多麼的不安與緊張。
就算不摸他的臉,她也是知道他是絕對緊張她的,就因為如此,她常常覺得自己對他的愛似乎永遠都不夠。
「開玩笑的,怎麼?生氣了?」
「我怎麼敢生你的氣,只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阿彌陀佛了。」
「說得我好像暴君似的。」駱芸嘟起了小嘴。
「本來就是,難道你喜歡當小綿羊?」
「喜歡啊,只是你不讓我當罷了。」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我太寵你了吧?」陳其書突然瞇起眼,「或許我該改變改變自己,讓你過過當小綿羊的癮?」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訂婚以後你就要變成一隻大野狼專門欺負我吧?」
「答對了,真不愧是我老婆,聰明得很。」
「我可不是變你老婆才聰明的,我是本來就很聰明。」好勝是駱芸的本性,不過,這般明目張膽也只有對他。
「好、好、好,你本來就很聰明,現在可以好好睡覺了?不養好身子怎麼跟我這個大帥哥訂婚?」陳其書幫她把薄被蓋到頸間,用手順了順她的發。
「你呢?」
「我在這裡陪你。」
「上來跟我擠一擠吧!床還夠大。」駱芸提議說。
「不怕我半夜把你給吃了?」這種邀請實在誘人,陳其書不忘威脅地問。
「我是病人,你是君子。」
「所以?」
「一定相安無事嘍!」駱芸笑得開懷,從被單裡伸出一隻手拉住他的手,「擠一擠吧!否則你明天一定腰酸背痛。」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說著,陳其書半躺在駱芸的身邊,將她拉著他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李奧這人竟讓他感到些許的不安,是因為他高大挺拔的氣勢?還是因為他身上那股濃得化不開似的憂鬱氣質?或者,是兩者都有?
閉著雙眼的陳其書久久不能成眠,抓著駱芸的手也愈握愈緊。駱芸方才不經意間望著李奧背影那帶點失落的眼神……希望只是自己的多慮與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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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請在駱芸南部的家,前一天她就先回到家裡等待男方隔天的送聘。一向與父母話都不多的她,連訂婚的前一天也一樣少言,可能是長年待在外面唸書的結果,將彼此的距離拉得更大更遠,也或者是一種感情的沉澱,至少,連爭端、不滿、代溝都少了,她常想,.這樣的結果或者是最好?但可以確定的是比以前爭吵的日子更令人留戀與懷念。
望著不遠處的父親與母親,近日來為著自己的婚事打點得似乎不亦樂乎,她也樂意當個輕輕鬆鬆的新娘,有人為自己張羅一切的感覺大體上說來是不錯的,多多少少也彌補丁一些曾經在她內心深處化不開的心結。
「大姐,有個男人找你。」排行第五的小弟突然跑到她的身邊,神情高深莫測地望著她。
男人?駱芸愣愣地望著小弟,似乎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個男人找我?」小弟點點頭,「很高的男人,他說要找你。」
「他在哪裡?」
「就在那邊。」小弟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茅屋,「他要你到那邊去找他。」
「他叫什麼名字?你認識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