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弔一份過去?似乎是的。
整整三個月,她明白自己與陳其書是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對他,是愛情與恩情的交會,她常常弄不懂對他究竟是愛的多?還是感動、感激的多?那一天的失落悵然,是依戀的多?還是愧疚的多?
李奧呢?這三個月,他似乎離她好遠好遠,彷彿全都是場夢般的沒有一點真實感,她卻知道自己愛他,無可救藥、病態的戀著,是一場注定的宿命吧?他與她注定要糾纏不清。
腳步愈來愈接近自己的家門,她的心卻格外的不安慌亂,期待什麼呢?自己又希望看到誰呢?
電梯門開了,她的門前沒有一個人影,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畢竟現在的她還沒有面對任何人的心情,如果可以,她其實希望消失得更久,讓所有醜惡,令人傷心的人、事全都給忘得一千二淨的時候,再披星戴月的回來。
走近了,才發現門前貼滿了字條,大的、小的、正方形、長方形、圓形、不規則形狀的,紅的、藍的、綠的、黃的、白的字條,上頭是龍飛風舞的字跡,一看就知道不是陳其書的。
不是他,便是李奧了。
駱芸靜靜地站在門口,見那一張張字條上寫著的全都是同樣的一句話——我愛你!她的眼眶紅了,鼻頭泛酸,行李從她的手上落到了地上,她伸手將字條一張一張的取下,整整三個月,滿滿的九十張,取下最後一張的時候,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愛她啊!用最熾熱濃烈的心來愛她……
「我以為你永遠不回來了!」
她突然聽到人在對她說話,不由得回過頭,樓梯間,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地朝她走了過來,是滿臉胡碴的李奧。
「李奧……」
「我每天都在你的門口等你,每天都在自責那天不應該聽你話滾出你的視線,我真的以為你打算這樣一輩子離開我,永遠也不再回來了!」
手上的字條全散落在地上,駱芸下意識的便要躲進屋裡,卻讓李奧一把抓進懷中,他眼中的深情像海水拍擊到岩石而激起的波浪般朝她席捲而來,令她不知所措又脆弱無助。
「這樣不是很好,我不必再夾在你和蕭芷緹之間,不是嗎?」她避開他那幾乎要將她靈魂穿透的眼,怯怯地說著。
離開三個月,見到他,她竟覺得自己像十九歲的青澀少女,又羞又怯,不自主地想躲開他的目光,躲開他的懷抱、躲開他的愛情,很奇特的感覺,像是初戀。
「沒有蕭芷緹,不再有蕭芷!我已經請她父親把她送到奧地利唸書,短時間是不會再回來了。」
「你真的不愛她?」
「憐香惜玉與愛是不同的,不是嗎?你不能要求我永遠當個聖人,我不是,我也不希望自己是。」
「以後如果有二個、第三個蕭芷緹呢?」駱芸仰臉問道。
「有了這次教訓,我打算只當個好丈夫,你願意嫁給我嗎?」
駱芸破涕為笑,再度偎進他的懷中,「留校察
看嘍!」
「我會好好表現的。」
李奧俯下頭吻住她,舌尖滑溜地探進她的嘴裡與她和舌尖交纏邂逅,雙手緊緊地擁著她,似乎企圖在此時此刻就將她整個人鑲進自己身體裡,用無盡的愛戀狂潮擄獲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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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芸決定當李奧的十月新娘,光輝燦爛的十月求得一個好綵頭。
動筆寫的第一張喜貼是給陳其書,可是拿著筆的手卻忍不住戰慄,不知道這半年來他都好嗎?對她,他是極度失望的吧?從那天一大早離開他的家門之後,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她曾經以為他會來找她的,就像以前她無數次跟他鬧彆扭,他從不計較的一次又一次的找著她,全部的錯他都願意一個人扛,這一回,他連一個電話也沒有了,似乎想跟她斷得徹底。
顫抖著手,還是一筆一畫地在紅色喜帖上寫下他的名字,她決定親手交給他,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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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到他的家門口等他,上回是凌晨,這回是深夜,她依然坐在上次等他的那個台階,依然沒有上去按門鈴,只是靜靜地坐著,想著跟他見面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想著他見到她時的表情,是驚喜還是厭惡?
屋內沒有點燈,不知是沒有人在,還是一家人都出去還沒回來?如果見到的是陳爸爸、陳媽媽呢?她怎麼說,他們一定會怪她,她甚至連和陳其書解除婚約都沒有就要嫁給另外一個男人。
還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和陳其書分手的事?也許陳其書一個字也沒有跟他們提,這樣,她突然消失個半年又該如何開口解釋呢?
老天!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坐在這裡!她不該在半年後的今天還來打擾他及他的家人!也許他們對她恨之入骨……
前方有腳步聲傳來,駱芸慌忙地抬起頭來,見到的正是陳其書的父親與母親,他們看到她是十分意外的,接下來是憤怒。
「你來這裡做什麼?」陳媽媽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陳爸爸、陳媽媽……」
「別叫得那麼好聽!我們沒這福分!」陳媽媽別開了臉,連看都不願看她。
「是我不對,我……」
「駱小姐,你現在說這些未免太可笑『了,你走吧!我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陳爸爸不客氣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是來找其書的,他……」
「我沒聽錯吧?你找其書?」陳媽媽愕然不已地望著她。
「我是來找其書,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在這裡等了他很久了,一直沒見他回來,所以……」
陳爸爸、陳媽媽兩兩相望了半天,才淡淡地開了口,「其書死了,你難道不知道?」
「陳媽媽,我知道我跟其書分手是我不對,但是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其書究竟去了哪裡,請你們告訴我,好嗎?」駱芸笑得尷尬。
「你跟他分手?什麼時候的事?」
「半年多了,難道其書沒有告訴你們?」
「其書真的死了!他怎麼告訴我們!」陳媽媽激動不已,悲從中來淚如雨下,「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跟他鬧分手他才會出事的,他騎車一向很小心的,一定是因為你,否則他也不會出車禍……」
駱芸再也聽不下去陳媽媽說什麼了!她只知道陳其書死了,他死了……
天啊!他竟然死了!他一定很恨她,用結束他的生命來懲罰她對他的背叛……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陳其書最愛她,連一點委屈都不願她受的,他不可能這樣對她,絕不可能!
駱芸突然衝向陳爸爸,猛力地搖晃著他和身軀,彷彿這樣就可以證明陳其書沒有死/他還活看的事實。
「他沒有死的,沒有的,是不?都是你們騙我的,是不?一定是人們騙我的,你們怪我不該跟其書分手所以故意要讓我難過,其書其實還活得好好的,對不?你說啊!是不是?」
陳爸爸搖搖頭,伸出手拍『了拍駱芸,「其書真的死了,我們沒有騙你,再怎麼樣,我們也不可能詛咒自己的兒子,不是嗎?何況我們當時也通知了你的父母,他們都來參加了其書的喪禮,你沒回家嗎?他們難道都沒告訴你?」
駱芸鬆了手,愣愣地看著陳爸爸,又望著哭哭啼啼的陳媽媽,轉過身,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只知道自己的心碎成片片,任誰也縫補不全了!
走著走著,原本要親手交給陳其書的喜帖從袋子裡掉了出來,她彎身撿起,用雙手將它慢慢地撕毀,一片一片直到再也不能撕為止,然後,她將碎片用力地扔向天邊。
烏黑的夜裡,滿天紅色的碎紙如雪花飛舞,極度的炫耀奪目之後終究是落了地,歸於塵土。
陳其書曾經給了她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熱,如今,卻讓她的心降到了冰點,跟著他的逝去,她的生命從此也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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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芸漫無目的地走著,從黑夜走到白天,又從白天走到黑夜,直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她的面前,為她擋去夜的孤寂與冷冽。
「李奧。」她輕輕地喚著他的名,望著他,隱忍許久的淚還是掉了下來,「他死了!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別哭!他這一輩子最愛的就是你,他不會希望看到你為他傷心落淚的,知道嗎?」李奧將駱芸孤單的身子深深地擁在懷裡,「我答應過他會好好替他照顧你、愛你,你不要讓我實現不了承諾,好嗎?」
「你答應過?」駱芸驀地仰起臉來認真嚴肅地瞅著他,「你什麼時候答應他的?什麼時候?他來找過你?他在哪裡?告訴我他在哪裡好嗎?」
「是的,他來找過我,在夢裡。」
「夢裡……」駱芸低喃著,微笑漸漸的浮現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