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多變,不過是有些事物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她斜斜地一挑眉,沒說話,眼底卻是滿滿饒富興味的調侃。
「好啦好啦,難得我們今晚都有空『休息』別把時間浪費在看電視上面啦!」性急地往她身旁一坐,章朗健開始動手剝除她身上的浴袍,在撫上一片光滑的女性肌膚時,發出幸福的歎息,露出一臉享受又滿足的模樣。「好久沒有摸摸抱抱妳了,哎,這真是一日不見,如隔--如隔--對,一日不見,如隔三春啊!」順勢俯首吮吻啜啾親個夠,好懷念哦!
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石品湄發出柔軟的嚶嚀,抬起手腕環住他的背脊,以光裸的嬌軀來歡迎他的熱情。
他們的「約會」自從第一次開始後,便在你情我願、暗中默許下延續著。
只要哪天他們有空,他除了抓她上床外,還會抓著她到處去玩,而且玩的名堂跟地點都是她不曾想像過的--window shopping是「城市健行活動」,殺價是「經濟行為的大考驗」,喝咖啡是「聊是非的配套措施」,坐在公園中發呆是「汲取天地間的日月精華」……原本不怎麼樣的無聊小事被他這麼一講,都變得妙不可言,什麼事情都有他的名堂在。
此刻,他們在森林公園裡漫步,她一邊聽他又在蓋那些名堂,好奇地丟出個問題。
「請問,上床的名堂是什麼?」閒閒雙手抱胸,石品湄等著聽他如何「自圓其說」。
「幸福到最高點的『溝通行為』咩!」章朗健毫不思索地回腔。
「哈哈哈哈……」石品湄一楞過後,放聲大笑,笑到連眼角都滲出淚水才不得不停下來,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模樣很傻大個。
「看什麼?」聲音輕輕一嗔,眼波似水般流轉。或許她的模樣並不是特別媚人,但卻足以險些電死了章朗健。
「再笑一次。」他很癡呆地看著她,舉手貼在她的雙頰上,那麼認真、又那麼孩子氣地要求著:「我從來沒看過妳這麼開心的笑容,就算是我們在床上愛愛的時候--」
他這麼一說,石品湄才驚覺到,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麼輕鬆開懷地笑過了。
「我……笑了?」摸摸臉頰,石品湄有點躊躇問他:「那我笑起來怎麼樣?」
「那還用講?當然是很美啊!」章朗健理直氣壯地點著頭,不斷要求著:「再笑給我看看嘛……」
那麼高大的身軀,卻那麼撒嬌地傾俯著,不斷往她身上使勁磨蹭,簡直就像跟媽媽要糖吃的小娃娃;儘管行經這處角落的路人並不多,可個個都對他們投以「關愛有加」的注目禮……石品湄奮力推開這個「投懷送抱」的男人,後者一屁股跌坐在草皮上。
「小湄湄!」被「拋棄」得莫名其妙,章朗健一臉的欲哭無淚,只差沒變出一條手帕在嘴裡咬著,如怨如泣地說:「妳好沒良心啊妳!」
良心一兩多少錢?石品湄睨他一眼,掉頭舉步就走;章朗健咂舌一聲,一躍而起並追上去,跟在她身邊。
下了幾天的雨,今天倒是放晴了。太陽高高掛在天上,溫暖地拂曬地面上的一景一物。年輕的父母推著嬰兒車,小孩子聚在一塊兒玩飛盤,幾個老人家坐在涼亭中講古;再走過去,來到一座水意盈盈的人工湖邊。
咻!一隻白色的羽毛球落到兩人的腳邊,章朗健彎腰拾起,一個臉蛋胖胖的小女生就跑了過來。
「大哥哥,謝謝你幫我揀球球。」
「不客氣。」章朗健把球還她。
石品湄則注視著那道胖胖小身影跑回同伴群裡。
「看到他們,就讓我想起天堂鳥的那群小鬼。」章朗健伸個懶腰,不經意似提起。「小湄湄,有沒有想過將來想生兒子還是女兒?」
「沒有。」
「生男生女一樣好?」
「不知道。」想了兩秒鐘才作答:「我沒想過這種事。」
「為什麼?」章朗健緊迫盯人地追問:「是以前沒想過吧?那現在呢?」他倒是一直都在想,尤其是想到,如果有個很像小湄湄的小小女生……喔,小小男生也很不錯……
「現在?」奇怪於他的莫名激動,石品湄雖然納悶,但仍然老實作答:「我也沒有想過。有個孩子?這很重要嗎?」
「這個……女人總是要結婚的不是嗎?如果有了孩子,我是說……說、說……」
「說什麼?」石品湄等不到「說」下去,看他一臉脹紅又囁嚅的模樣大為驚奇。「你已經浪費了三分又四十七秒在口吃上頭了。你還好吧?」
「沒事啦!我是說、說、說--」看著她睜大眼睛等待的無辜模樣,那股想卯起來咆哮的勁兒瞬間又消失了,摸摸鼻子,一臉無比哀怨樣。
好孬啊!想他原來是一尾虎虎生風的魯男子啊,何時窩囊到連求婚的話都不敢痛快吐出來?哈、哈哈哈--嗚……
「嗯……」石品湄更仔細地端詳他。「你這個表情是在笑,還是在哭?」
是又哭又笑啦!哈、哈哈哈--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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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跟女人求婚?」阿珍仔細看看章朗健認真到家的神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幹嘛呀?你也才二十七歲,就急著往墳墓裡頭跳喔?怎麼,對方是誰?」
叼起一根涼煙,一口白煙噴了出來,阿珍這才又重新拾起話題--
「剛剛說到哪裡?求婚?老天,你早上七點不睡,?來我這裡,就是想問這種問題喔?害我有熊貓眼了說,妳知道我昨天擺攤擺到幾點才收工嗎?好吧,你打算跟誰求婚?」腦中突然就想到一個人選:「該不會就是你那個經紀人吧?」石品湄,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
「是。」章朗健頷首。
阿珍一挑眉,咂舌一聲。「你這隻小強膽量也恁的大……怎麼著,上回她不還是你的『老闆』而已嗎?」她拿他說過的介紹詞糗人。
「人總是要求進步,更上……更上一層樓嘛!」
「咳!」被煙給嗆到了。「咳咳……更上一層樓?」這句成語還可以這樣用的喔?
「幹嘛!有什麼好笑的?」這個麻吉真不給面子!章朗健送她一記大白眼。
說真的,自從當上模特兒,一腳踩進那個以時尚和水銀燈為經度、名氣與財富為緯度的世界,更因為石品湄其富商世家的身份背景,讓他明白身為孤兒又了無恆產的自己,跟她是有著多遙遠的差距!
不過這不打緊,他一步步追上去就是了。他會努力打拚個幾年,什麼廣告走秀都接,然後把錢全都存起來,一塊錢也是錢,聚沙總會成塔;然後等他賺夠了錢,存夠了娶老婆的費用,他就會跟石品湄說:「嫁給我吧!」伊莎貝爾。
人因為有夢想而偉大。
「你會不會想得太簡單……太單『蠢』了點?」阿珍聽著他在計畫的美夢,搖搖頭,冷諷又熱嘲:「你以為石家大小姐是誰?就算她現在跟你『那個那個』了又怎麼樣?現在是什麼年代,沒有哪個女人會因為『那個那個』這種事情就跟『那個那個』的男人結婚……哎喲,死小強,那麼凶瞪人幹嘛?我怕你哦?不然我是哪裡說錯了?」
「……沒有。」就是因為都沒有,所以才教人又嘔又洩氣,一番豪情壯志付水東流。章朗健想活活掐死這個麻吉。她竟然活生生刺破了他的美夢,好狠,連一點點想望的渣渣都沒給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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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阿珍的反應就是一般常人會有的反應。
章朗健郁卒地想了好幾天,也只得到相同的結論,而且還愈想就愈不樂觀,愈不樂觀就愈不開心,愈不開心就愈--
「卡!」導演的暫停聲再度響起,工作人員當場哀聲四起。
「不會吧!又要重來喔……」個個都抓狂,個個都想撞牆壁。「拜託……」
「小強,你怎麼都不笑了呢?」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個畫面--章朗健坐在佈景裡,拿起「東門子」最新型手機和女友情話綿綿,臉上儘是一片柔情蜜意的笑--就這樣,居然會耗了快一個下午都還拍不好?「快笑啊!」他不笑,就什麼都別玩了。
笑……勉強扯動嘴角。
笑笑……額際青筋跳動。
笑笑笑笑……救命啊!工作人員幾乎全體落荒而逃。
誰都沒有想到,開朗愛笑好相處的章朗健,會露出這種「殺無赦」的表情啊!
「小強?」不過暫時離開攝影棚打通電話,石品湄可沒想到,一回來就是這種「人間煉獄」的……盛況?她不明就裡看著章朗健杵在佈景當中做人柱,一身戾氣……才領悟出大家在「恐慌」個什麼勁兒。
石品湄真不明白他近來究竟是在郁卒些什麼,動不動就皺出一張晚娘臉,預訂的工作行程也常常中途卡住,她不知道跟多少人四處賠罪,改訂拍攝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