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石品湄加重語氣叫著他,但是章朗健依然是無動於衷地當自閉,一連叫了好幾聲後,她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打算拖著還沒痊癒的傷腳要走過去。
「石小姐!小心點,妳的腳--」
喝!才聽到這裡,章朗健就倏地「解凍」,猛地回頭看見石品湄皺眉忍痛的走姿,霍地一聲站起來,衝出去,二話不說把她攔腰抱起來,看傻了一票人馬的眼。
「你--」石品湄也呆住了,腦袋至少空白了足足六十秒才回神。
回神前,章朗健已經把她抱到就近的一張椅子上,在眾目睽睽下脫去她的鞋子,檢查她受傷的腳踝。
「我就知道!」一看就知道她康復的情況有遲緩,章朗健發飆了。「妳一定是回家後都沒有好好躺著休息厚?」
責備瞪視的視線,讓石品湄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不守規矩的壞小孩,僵硬著淡漠的表情,不發一語,眼睫輕輕垂下,她沒有任何響應。
第五章
事實上,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響應。
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注意」過她。
她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按摩的動作,他的大掌那麼輕柔,卻又那麼堅定地握著她的腳,指尖粗糙地揉捏著她腫脹末愈的肌膚……驀地一絲慌亂,石品湄赫然發現「全體注意」的無聲視線,趕緊不顧疼痛地從他的掌心中掙回腳丫子。
她摸著腳丫子……雖然他已經沒有握住她的腳了,但是依然感覺腳底在隱隱燙熱,而且還從腳底一路熱到心底。
這短暫且親暱的一幕光景也立刻成為如火如荼的「聽說」。
「嘿,你聽說了沒?那個小強和石大小姐啊--」
「應該不會吧?」男人們不信,姑且聽之。「那個冰山……」
女人們更有的是嗤之以鼻的:「那座石冰山?長得又不怎麼樣,不長眼的男人才會會會--」
在洗手間對鏡補妝的長舌八婆突然「會」不下去,看著從隔間廁所出來的女人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自己。
「嗚哇--」背後靈啊!說長道短的女人們落荒而逃。
「……」她有這麼可怕嗎?
小心地踩著小步小步路,扭到的腳踝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也「聽說」得差不多了。真是……
「傷腦筋……」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種想要大歎三聲的一天,往臉上潑了掬滿手的水,注視著鏡面中的自己,竟是一張微悒擰眉的表情。她石品湄可不認得那樣的臉啊!
走出洗手間,她才發現自己在裡頭發了很久的呆……已經過了四十九分整了?糟糕,她這個經紀人應該要在攝影棚裡監督時裝海報的拍攝情形才對。
趕回拍攝現場,聚光燈下,章朗健穿著深青色禮服,擺出已成為招牌的邀舞之姿,一臉溫柔的笑意搭配挪步款行的pose,害得攝影師拚命謀殺著一張張的底片。
同時動工的宣傳片導演,俐落地操控著攝影機,錄製一幕幕精采的畫面。
這幾天來,拍攝的過程算是相當順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或明天應該就可以殺青了吧。
「好棒哦,他那個表情……」由於是在不同的攝影棚裡,所以有部份的工作人員是第一次親眼目睹「THE MAN」的丰采,紛紛交頭接耳著。
「好像親臨了當時走秀的現場……我耳邊現在似乎就可以聽見那首『藍色多瑙河』哩!」
的確。石品湄看著他頻頻改變的姿勢,那流暢如水的動作,在在讓人不由自主在心底吟哦起那首華麗溫柔的旋律。只是……
「拍完了沒有?嘖,這身衣服好緊好熱,人家要脫下來啦!」攝影師和導演才喊「卡」,章朗健馬上從「溫柔好男人」搖身一變回「大尾魯男子」,迫不及待拉著領口、鬆開領扣透氣,三七步大剌剌敞開一站,就見滿場的芳心碎了一地。
「啊啊,他又變回小強了啦!」
「嗚嗚嗚,我的『THE MAN』啊……還給我呀……」
「唉唉,這也算是一種『人不可貌相』吧?」
有人簡直是難過得快要哭出來,有人則不死心地睜大眼睛,還有人擺出「看破紅塵」的詠歎樣……但是,在這比比皆是的神情當中,石品湄卻暗中偷偷安下心,反倒是欣賞章朗健這「大尾魯男子」的一面。這些人可真沒有眼光,小強他這「真實」的一面才可愛哪……
「小湄湄!」換下衣服的章朗健,眼光如雷達一般掃瞄到她,看準目標就沖。
所有的人突然停下所有的動作,看過去。
哼,承認他可愛是一回事,仍然在生他的悶氣則是另外一回事--唇邊的淺淺笑意逸去,恢復原先淡漠的表情,石品湄緩慢地轉動螓首,看著他熱情過頭的模樣,不怒而威的雌威之姿,讓每個人又趕緊回過頭去做自己的事,心中還不停地畫著十字。
夭壽喔!是誰說石品湄和章朗健「這個這個」、「那個那個」的?哪裡像啊?
當下,「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兩個當事者知道這些謠言「緣起緣滅」的經過,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 ☆☆☆☆☆☆☆☆☆☆
工作殺青時,都已經快要午夜了。
「走嘍!去吃頓好料的!」眾人興致高昂,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經營的餐廳開慶功party。酒足飯飽後有些人散了,有些人仍意猶未盡,還想續下一攤。「我們去唱歌吧!」
只要有人一振臂,其它的人就會齊聲呼應。「好耶!我們去唱個通宵。」熱烈得像小學生要去遠足。
石品湄有些疲倦地低下眉眼。她不習慣在工作之餘還參加多餘的應酬,但是自從接下了經紀人一職後,卻常常因此而減少了自己睡眠與休息的時間,尤其是今晚,眾人超high的情緒反而變相地讓她人感覺更不舒服。她很想提出告辭,但總覺得好像在掃大家的興,所以隱忍著,眉心微微凝鎖。
而且,現在提出告辭--也沒有車子可以送她回家。她早就在幾個小時前就讓王伯先行下班,將車子開回家了。叫出租車嗎?又怕風險極大,沒看到夜歸女子遇險的相關新聞登得一條比一條還可怕嗎?
「呵啊--」章朗健突然打了一個很大的呵欠。「我好累喔!」他對眾人宣佈:「我要回家睡覺,你們去唱歌好了。」還賣力地伸個懶腰以茲證明。
「啊?不要啦,小強!」大伙玩興正高,突然少了個人就很殺風景耶!「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耶!」
「這什麼碗糕理由啊?拜託,我又不是吸血鬼,還要等到天亮才回棺材睡覺喔?不管啦,我要先走人就是了,下次再玩啦!」他很帥地一揮手,就這麼拍拍屁股準備分道揚鑣。
呼!這下子她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著告辭了。石品湄見狀,則是在心中偷偷鬆口氣,也對眾人簡單地寒暄幾句後便追出門外。
「走吧!」他老神在在地靠著牆,等人的模樣好整以暇。「我送妳回家。」
她一怔,突然有個想法--
也許,他其實是還想跟他們去唱歌,只是發現她那疲倦的模樣,才改變主意的?
☆☆☆☆☆☆☆☆☆☆ ☆☆☆☆☆☆☆☆☆☆
ㄎㄧ、ㄎㄧ、ㄎㄡ、ㄎㄡ、ㄎㄧㄎㄧㄎㄡㄎㄡ--才一上路,小旅行車就發出一堆破銅爛鐵的聲響。
連花一秒鐘的時間來思考都不必,石品湄當機立斷地抬起手肘握緊身旁上方的把手,身子隨著輪胎的轉動一跳、一跳、再一跳。
石品湄很快做出評估:這輛車每三秒鐘就發出一次「ㄎㄧㄎㄡ」,每五秒鐘就震動一次車身,每七秒鐘輪胎就會發出--碰!
嗯?那是什麼聲音?
「不會吧?」章朗健發現無論油門怎麼踩,車子就是不動,趕緊下車察看。「喂喂,老傢伙,你嘛幫幫忙,我正要那個什麼……『香車美人』送小湄湄回家,你中途敢給我洩氣?做人--不不,『做車』是這樣的嗎?哇咧……」
香車美人?耳根微微發紅髮燙,石品湄將上半身探出車窗外關心一下情況,順便吹吹微涼的夜風。
「怎麼了?」往後極目張望,她藉著一旁路燈燈光看清楚他滿臉不爽的表情。
「爆胎了啦!」他悶悶不樂響應。「真畸型,不知道怎麼搞的,兩邊的後輪都爆掉了。」而他的車上通常也只準備一隻備胎而已。嘟噥地抱怨著,他撥手機請二十四小時服務的拖吊維修公司前來處理。
送進修車廠,修車師父拿著板手,嘖嘖稱奇地轉在車身週遭檢視。
「引擎老舊需要更新,排氣孔受損需要更新,烤漆、車身……少年仔,不是我在說,這輛車真要修起來根本就是一次車體大翻新,倒不如直接再買一輛新的卡划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