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物料全到齊,就在樓上倉庫,你自己去找物料管理員。」
默蕾點了頭,挺直背走出他的工作室,沒發現那雙盯著她背影的眼睛有多熾熱。
谷海塵沒想到她完全沒有跟他討價還價就接受了,兩個星期交出成品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真的不只美到令人瘋狂,還有頂撞他的勇氣,更有一份在女人身上少見的膽識……像她這樣一個女人,他真想將她獨佔!
她那個男友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他有自信她將逃不出他的懷抱——因為她本來就是他的。
他還有件事要做,他必須設一道封鎖線,以防敵人闖入禁地,他撥了電話到樓下保全室下指令——
「今後有任何人要進公司找Monica小姐,就說她不見訪客,還有叫電話總機設定她的分機來電全以語音回復忙線。」
「是。」保全室領命。
谷海塵滿意地笑了。
默蕾一點也不知道她的世界已經起了變化,一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就馬不停蹄地畫草圖,一口氣畫了五張,一心一意只想快點完成作品。
近中午她沒空吃飯便著手製版,下午時分找物料部拿素材,她選定一匹紫色珍珠紗和米色羊毛質地的布料後,又折回工作室裁樣,動手剪裁第一件作品。直到黃昏她發現室內燈光不足,放下剪刀前去開燈,燈一亮她一陣眼冒金星,這才驚覺自己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但她不以為意,倒了杯水喝,接著繼續工作,完全地投入,根本忘了和金清泉有約的事。
金清泉五點半下班就在樓下守候,一直等不到默蕾,十分心急,過了一個鐘頭後他終於按捺不住,進了MASTER大樓。
「我找Monica小姐。」他以為只要在櫃檯登記就可以找到她。
櫃檯查了一下,回答:「她不見訪客。」
「為什麼?」金清泉詫異極了,他們明明約好了。
「設計師們都很忙。」這是櫃檯唯一的標準答案。
「那我可以知道她的電話分機嗎?」金清泉不死心,就算忙,他也要親耳聽見默蕾對他說。
「她的分機是778。」櫃檯給了他希望。
他走出大廈,拿了行動電話撥打,語音回復他——「忙線中,請稍後再撥。」他當真稍後再撥,卻仍忙線,於是他每隔一分鐘打一次,打到手軟卻還是忙線中。
他痛苦地枯坐在人行道旁的花壇上,望著MASTER的高樓,不管她何時才忙完,為了表示他的愛,他情願坐在這裡等她,儘管入夜後氣溫低,寒風刺骨,他都不管。
七點整,默蕾將第一件作品剪裁完畢,立刻啟動縫紉機縫製布料邊線。為了讓柔軟的羊毛和珍珠紗在縫紉中不變形,她的車工做得格外仔細,力求完美。
八點整,她開始組合布料,羊毛部分是短上衣和百褶裙,珍珠紗是袖子,她沒有浪費一分一秒。
十點左右,第一件成品終於完工,穿到人偶身上,再三檢視覺得沒問題後,她才放心地坐日設計桌前,累得癱在桌上,動彈不得。
谷海塵沒有離開公司,他也忙著自己的設計,通常他沒有任何約會時就是留在公司加班,已成了習慣。他留心著隔壁的動靜,她始終也都留在公司不曾離去,看來她挺敬業的。先前的縫紉機聲響已停止,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
熄了燈,鎖上工作室的門,他準備下班了,順道過去探看她的狀況。門一開,他看見人偶已穿上一件十分討喜且俏皮的羊毛衣裙,賣相不錯,她還真不是蓋的。
她人呢?
怎麼趴在桌上,又昏倒了嗎?
谷海塵蹙眉大步走向她,傾身問:「怎麼了?」
默蕾聽到他的問話,語氣聽來緊張且憂心。但她沒有回答他,因為她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到底怎麼了?」谷海塵扔了手上的提包,扶起她,讓她仰躺在椅背上。
「別……碰我。」如果不是她累垮了,她還會再給他一拳。
「幸好沒昏倒。」不過他就是要碰她,伸手撫她的額,觸碰她的手,檢視她的溫度。「你哪裡不舒服?」
她不想回答,別開頭去,髮絲垂落在她蒼白的臉頰。
「你在拗什麼?我哪裡得罪你了嗎?」他就乘機問清楚。
「你一直都在得罪我。」
「這可是不小的罪名!」
「難道不是嗎?」她說得幽怨,又是一雙淚眼。
谷海塵真想直接戳破,他早知她就是杜默蕾,要她別再賣關子,但直覺告訴他,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我派人送你回家。」她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裡不動。
「我走不動了。」她說真的。
「走不動?」他第一個反應是檢查她的垃圾桶,裡頭除了廢紙沒有別的。他一陣心疼,語氣不善地說:「別告訴我,你為了工作沒吃東西?」
「那又怎麼樣。」他不就是要累死她嗎?
谷海塵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然後掉頭匆促地離開。
默蕾悄悄回過頭,看他走得那麼匆忙,連手提包都沒帶,忽然心生難過。
人說患難見真情,時窮節乃見,他這人肯定是無情無義,看她落難,他人走了先,唉!
閉上雙眼,淚垂落下來,她心底感慨萬千,對他真的不只心寒而已。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覺得腦子茫然,昏昏欲睡……
「默蕾,醒來……」
有人拍著她的面頰,她醒了,看到谷海塵站在眼前,心想一定是她昏頭了才會聽錯,以為他叫她「默蕾」!
她看他放了一個紙袋在桌上,從裡頭拿出一盒一盒的食物,她分辨出那是樓下中式餐廳外賣的盒子。他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條巧克力,和一人份輕巧包的綜合維他命,而這些是必須到公司外的商店街才買得到的。
原來他不是棄她不顧,而是去為她買吃的!
她難以置信的程度,就像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那般。他竟然對她這麼貼心加好心,一股熱流直往雙眼竄去,她滿眶的淚隨時會決堤。
谷海塵蹲到她身邊幫她拆開溫熱的雞湯盒蓋,低哄:「先喝流質的雞湯,再吃炒飯,還有甜點,然後吞了維他命,體力很快就會恢復。」
他說話的模樣為何要像情人那麼溫柔?默蕾怔怔地望著他,心底升起奇異的甜蜜感,淚撲簌簌地流。
「不哭,不哭……再哭最後一點體力也沒了。」他急急拿了餐廳附贈的紙巾幫她拭淚。
「我……」她咬住下唇,哭得說不出話來。
「什麼?」他耐心地傾聽,她突然哭得那麼可憐,惹得他心很亂,還隱隱作痛。
「我想……先吃巧克力可以嗎?」默蕾問。
谷海塵鬆了口氣,目光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那麼無奈。「可以,當然可以。」他幫她拆開巧克力的封套,直接喂到她嘴裡。
默蕾咬了一口,香濃的甜味在嘴裡漾開,蔓延到心坎裡,再慢慢滲透到全身細胞。這是她有生以來吃過最意外、最驚喜的巧克力了,裡頭包含著說不出的悸動和無限甜蜜。
眼淚和甜味一起流進她口中,淚眼迷濛地瞅著他,他的笑臉好溫柔,其實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她心底啊!
她想他、怨他……但愛的人也一直是他啊!只是他從不給她機會去承認,他總讓她以為他不要她,於是她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份愛。
如果她現在就告訴他,她是他的未婚妻那會怎樣呢?
會怎樣?
第五章
「我……其實我是……」她想說,但瞅著他熱烈的目光,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谷海塵柔聲安慰,哄女人是他與生俱來的本領之一,通常他總是有口無心,但對她卻是「來真的」。
他竟然知道她就是杜默蕾?!她兩行淚滾了下來,
「你是餓壞了!」
什麼?!噢,真是誤會大了,原來他還是不知道……而她再也說不出口。
「來,張開嘴努力多吃點。」谷海塵要再餵她一口。
「讓我自己來吧!」默蕾搖頭。
「別那麼害羞,這裡又沒有別人,有什麼關係。」谷海塵使一個神秘的眼色。
默蕾觸電似的一顫,他就是「別人」啊,他們又沒有相認。
「把你的小嘴張開。」他的嗓音極感性,她著魔似的受他牽引,咬了一口他手中的巧克力。
「好乖。」
「你的語氣好像在安撫一隻寵物。」她該接受這種暖昧的安撫方式嗎?
「你願意當我的寵物?」
鬼咧!「你怎麼不當我的寵物。」
「說得好。」這女人真是夠膽,他邪佞地笑著。「如果你不怕老虎的話。」
「老虎只是大一點的貓。」她聳肩,又讓他餵了一口香濃的巧克力。
「那你是什麼?」
「我屬爬蟲類的,是冷血動物,不是什麼寵物。」
兩人一來一往地抬槓,若有似無地透露著隱藏在彼此心中的情意。谷海塵雙眼火熱,神情莞爾地盯著她——她臉上還綴著淚,嘴裡嚼著糖,流露出一種可愛的稚氣,要命的迷人,他很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