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一轉眼,高大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裡,於是改 口道:「沒什麼,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誰?你認錯誰?」笑嘻嘻地將臉擠向窗口邊,極力往岸上張望。「是小 璇璇那小子嗎?他不是被南宮大老爺給派去視察各家商號了?」
匡啷!
中年男子的手突地一抖,摔破了酒杯,發白的臉色引起眾人注意,雙眼熱切地盯著 窗口邊的姑娘。
葉凝霜不曾回頭,展飛颺卻回身瞧見他臉上的激動,心中不免深感奇怪。
「姑娘,敢問你可認識葉君歡這個人?」中年男子乾澀問道。
娘親的姓名被陌生男人提起,葉凝霜疑惑地回身,凝神正視這名男子。「她是我娘 。」
「你娘!」乾澀的聲音顯得激動異常。「她……她回來杭州了?」
怪了!這老男人怎會知道小霜霜娘親的閨名?展飛颺心中納悶,機靈的腦袋瓜悄悄 轉動……照道理說,葉君歡在這杭州城並無親人也無熟識,除了南宮沐風、南宮沐堯兩 兄弟之外,應是無人識得她,怎麼這男人會難掩激動地追問?
瞧他這把年紀大約與南宮大老爺差不多,難不成小霜霜的娘當初留在南宮府的短短 時日間曾與他有所接觸……咦?慢著!慢著!南宮府?與大老爺年紀相仿?
在當年的故事中還有一名介入別人感情的男子知道葉君歡這個人才是,莫非他就是 ……
展飛颺靈動的大眼眨了眨,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是誰了。這一個月來,他曾旁敲側 擊,斷斷續續從小霜霜口中得知二十年前她雙親間的過往,所知雖不多,卻能拼湊個大 概了,而這個人肯定就是導致小霜霜爹娘悲劇收場的關鍵人物。
冷眼望著他,她淡漠的臉龐無一絲波動。「你是誰?」
「我……」中年男子發覺自己竟無法對她坦然說出名字。
「姓郯名文生,杭州人,設計破壞你爹娘感情,導致你爹抑鬱二十年的罪魁禍首。 」展飛颺代他發言,朗朗開口道。
「你……你怎會知道?」男子震驚的問道。
展飛颺得意地笑,這個名字可是有次趁著陪南宮沐風下棋時,費盡心機挖出來的。
「原來是你!」對他突然現身在眼前,葉凝霜沒太大的感覺,倒是對展飛颺能得知 此人姓名而有些訝然。
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光從她細微的情緒波動與眼睛就能判定她與南宮 沐風的關係。一手精心策劃撞船事件,進而混入南宮家。與爹的相認也可說是他推波助 瀾的結果。如今又不知打哪兒聽來郯文生這個人,該怎麼說呢?怎麼她所有的一切,他 都能一清二楚?
是該佩服他探查事物的能力,連二十年前的陳年舊帳也能查得明明白白,還是該害 怕他深沉難測的心思?不,不知為何,她知道自己不需怕他。不是因為他在她面前總是 表現得像無辜孩童般無害,而是莫名的相信他絕不可能算計傷害她。
「你爹是南宮沐風?」郯文生宛如受到重大打擊。
「廢話!」展飛颺邪笑不已。「你沒瞧見她那雙眼嗎?和南宮大老爺一模一樣哪! 不是父女會是什麼?」
「那……那麼說來,君歡她回到……回到南宮家了?」
「你有資格問嗎?」從思緒中回過神,葉凝霜不輕不重的聲調,卻讓郯文生心下一 沉。
「我……我是沒資格,但我……我愛她呀!」
「你娶妻了?」她冷冷問道。
「我……」他一窒,隨即辯解。「為了傳宗接代,我不得不,但我心中愛的只有君 歡一人,我愛她絕不比南宮沐風少。」
「是嗎?」葉凝霜忽地輕輕一笑。「我爹為了我娘,不曾成過親,他心中的妻子只 有我娘一人。你說,你又如何同我爹比呢?」
郯文生無話可回。
「想知道我娘的下落嗎?」迷人的丹鳳眼冷冷睇著他。「她去世了,你也可以死心 了!」
「她死了……她死了……」郯文生乍聞噩耗頓時失神呢喃。
葉凝霜心中厭惡,不想再與此人同處一室。雖說爹娘都該為他們的悲劇收場負起一 些責任,但始作俑者卻是此人。若非他,娘又何必含恨而終,爹也不會傷痛一輩子。
「我想走了。」剛好畫舫也靠岸。
「當然!這兒有個礙眼的人,瞧了也不舒服,還是早走的好。」展飛颺舉雙手雙腳 贊成。
不曾再回頭瞧郯文生一眼,兩人走上甲板,不等船身靠穩便飛身躍下,隱入湖畔邊 擁擠的人群中。
「這樣好嗎?」閒逛在人聲鼎沸、小販林立的街道上,展飛颺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麼?」葉凝霜不解。
「就這樣放過他嗎?因為他的作梗破壞,才會導致你爹娘的分離,難道你不想替雙 親出一口氣?」
搖搖頭,她輕聲道:「何必?雖說爹娘的分離與他脫不了干係,但若我爹能多信任 我娘一些,或是我娘能舍下倨傲,好好與我爹說個清楚,而不是負氣離去,又何苦會演 變成今日的局面?會造成如今的憾事,可說是爹娘兩人的個性所導致。」
沒想到她有這番見解,展飛颺嘴上不說,心下倒也頗同意。
「小霜霜,那兒有賣水晶糕,我們去嘗嘗。」不想她沉浸在感傷中,瞧見街尾有家 賣水晶糕的小販,轉個話題,拉著她就往街尾跑。
葉凝霜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拉走了。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擠過重重人潮,終 於來到賣水晶糕的小攤子前。
「大爺、姑娘,來點水晶糕?」小販熱絡招呼。
「這是當然!」展飛颺吞了吞口水,轉頭問她:「小霜霜,你吃不吃?」
搖搖頭,表明自己沒有興趣。
「那麼給我一份吧!」
「馬上來!」笑嘻嘻回應,小販熟練地包裹糕點。
葉凝霜對他宛若無底洞的食量感到不可思議。方才在畫舫上,幾大盤的點心都讓他 給掃下肚去了,這會兒竟然還有胃口?
「大爺,九文錢。」將包好的糕點送出去,順便報出價錢。
展飛颺從腰帶裡掏出銀兩付賬,滿臉幸福地正想接過。忽地,從旁橫來一刀,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水晶糕挑飛開來,展飛颺只能傻傻地看它砸落在地,從紙袋裡灑落 出點點粉爛碎屑。
「嗚……我的水晶糕……」展飛颺心痛地趴在地上,想看看還有沒有完好可食用的 ,可惜不是滾落在地上沾了一層土就是摔成稀巴爛。
葉凝霜機警地朝大刀橫來的方向瞧去,就見野店內那名追捕展飛颺的威猛男人手持 大刀,穩穩地站在眼前。原來自己方才在畫舫上沒瞧錯人,他的確也來到杭州城了。
是她?沈少剛也認出她就是野店內那名陌生姑娘,只是不知她怎會與那臭小子混在 一塊兒?
「嗚……是哪個不長眼……天呀!怎麼又是你?」展飛颺正氣沖沖想教訓人,大眼 一抬,罵到一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口氣驚恐不已。
「哼!」沈少剛連連冷哼。這臭小子可真會躲,他一路追到杭州城後,他竟像空氣 般消失無蹤,連派了大隊人馬在城內悄悄打探也探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他還以為他當真 會飛天遁地。哼!這會兒總算自個兒出現,讓他給逮個正著。
「小霜霜,快逃啊!」被哼得冷汗直流,展飛颺抓住人便往小巷子竄逃而去。
「哪裡逃!」沈少剛早知他肯定不會乖乖束手就縛,腳下一蹬,運起輕功也追了上 去。
「陰魂不散!真是陰魂不散啊!」在七拐八彎的窄巷裡鑽跑,他邊逃邊叫,聲音中 隱含驚嚇。
「你還想逃到哪裡去?」一道黑影如大鵬展翅般,由後方飛躍過兩人頭頂上方,氣 定神閒地站在兩人面前。
展飛颺反應也不慢,足尖一點,立刻拉著葉凝霜倒身飛縱。沈少剛見狀,手中大刀 立即砍出,逼得展飛颺不得不回手抵擋,也斷了他想再次逃溜的念頭。
「喂!哥哥我跟你沒這麼大的冤仇吧,犯得著勞駕你的青燁刀?」將葉凝霜輕推到 一旁安全之處,他狀似狼狽,實則輕鬆地躲過這迎面而來的一擊,口中卻仍哇哇大叫。
沈少剛深知他武功深淺,也不冀望這一刀能傷得了他,最主要是能將他給阻擋下來 ,不致又被溜走。「看來這段日子你也沒荒廢武功嘛!」
「過獎!過獎!」展飛颺恁是謙虛。
「乖乖跟我回去!」他森冷地開口。
「我不要!」就像小孩子無理取鬧般,展飛颺搖頭甩手,呼呼叫道。「哥哥我好不 容易解脫了,才沒傻得回去自投羅網。」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口氣開始惡劣。
「哥哥我啥酒都吃,就是你端上的敬酒與罰酒不吃。」呵呵……因為這兩種酒基本 上都是同一壺酒。「不過若是你的喜酒,我會考慮奉送上大紅包,喝你一杯的。」瞧! 他多麼有誠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