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記就是胎記,有什麼好奇怪的。」像是要逃避什麼似的,韓伯信心煩地點燃一 根煙,以責備的口吻又說道:「況且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科技這麼發達,醫學又這麼進 步,你看夢日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什麼家族怪病,什麼生了雙胞胎之後其中一個就會受 到詛咒,就會活不過二十歲,這種荒謬毫無根據的事情,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啊?恐怕只 會讓人家笑掉大牙,當我們是一群瘋子而已。」
「伯信,奶奶她不會騙我的。」含淚瞪了丈夫一眼,她邊擦激邊說道:「出嫁那天 ,當奶奶和媽告訴我這些事時,我也以為她們是在開我玩笑;可是當我生下夢日和夢日 她們這對雙胞胎之後,我才發現她們並不是在開玩笑。夢月和我們家族裡那些因怪病去 世的親戚一樣,身上都有著那道銀色的胎記啊。伯信,怎麼辦?夢月她一定活不過二十 歲的,她就快死了……就快了……」說到最後,她已是泣不成聲。
「夠了!以後不准再在我面前說這些話!我不想聽!」韓伯信生氣不安地捻熄手中 的煙。為了這個大女兒的病,他們夫妻倆不知爭吵過多少次;而且隨著她的年齡增長, 他們的爭執也一次比一次凶。
「可是……」
劉靜沁欲言又止,哀怨地瞪了丈夫專制不悅的臉一眼,最後什麼話也沒說,繼續低 著頭流她的淚。
瞧著妻子抽搐不止的身體,韓伯信暗歎一聲,心疼地摟緊她的肩膀,輕聲地安慰道 :「靜沁,我們現在擔心這些也是沒有用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放心,不管花多少錢 ,我一定會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夢月的,讓她住最好的醫院,所以你就別再想太多了, 夢月不會有事的。」
「嗯……」
埋在丈夫溫暖的胸膛裡,劉靜沁邊哭邊點頭。事到如今,他們唯一能為女兒做的, 也就是為她請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醫院了。
夫妻兩人黯然神傷地依偎片刻。
「奇怪,這個老王怎麼還沒來啊?我看我們出去叫計程車吧?」
就在兩人納悶司機老王怎麼還遲遲未來接機,起身準備要到外頭叫車時,身旁的黑 衣男子突然開口了——「兩位,可以告訴我你們的女兒住在哪家醫院嗎?」低沉低啞、 扣人心弦的聲音冷冷地、毫不客氣地響起。
韓伯信夫婦嚇了一跳!兩人愣了愣,不約而同地回頭瞪著身後這個依然低著頭,態 度十分傲慢,而且不懂禮貌的黑衣男子。
「你這個年輕人真是沒有禮貌,怎麼可以偷聽人家的談話!」韓伯信擰緊眉頭,答 非所問地怒道。雖然他們夫妻兩人說話的聲音是大了些,但偷聽別人說話就是不對。
黑衣男子緩緩抬起頭,韓伯信夫妻兩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出色的臉龐,就已經被他 一黑一銀的雙眸給震懾住,頓時兩人的腦海掠過一片空白,接著什麼都不記得了。
「帶我去見你們的女兒。」黑衣男子再次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冷漠冰冷的口氣如冰 天雪地般的寒冷,不帶一絲感情。
韓伯信這次沒有反駁,夫妻兩人像機器人似的點個頭,眼神空洞地說聲「是」,然 後便乖乖地提著行李到外頭攔車了。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跟著他們上車。在前往醫院的途中竟然讓他感到莫名的緊張, 一黑一銀的雙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洩漏出他心中此刻那股激動的興奮與迫切的期盼。
刀疤似的銀色胎記,會是她嗎?
愛蒂亞——那位他尋找了六百多年的女子……
第三章
特別病房裡,韓夢月披著一件白色睡袍呆站在窗前,四周是一片刺眼的白——白色 的牆壁、白色的被單、白漆的鐵床,一切都是白的;就連她的臉龐也蒼白得毫無血色… …多雨的台北市,今日難得出了個大太陽,陽光自樹葉間偷偷地溜了進來,幾道光線流 連於白色窗簾的曲折中,幾道光線則延續向前輕輕吻上韓夢月蒼白的臉龐。
那陽光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輕柔,韓夢月唇形優美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滿足 的笑意。自從住進了醫院之後,她有多久沒享受過這麼溫柔的陽光了?
突然,胸口微微抽疼了一下,她咬牙輕輕皺著眉頭,一雙手反射性地摀住胸前。
自從一年前過了十九歲生日之後,她的胸口就會經常莫名地感到抽痛;後來發作的 次數愈來愈頻繁,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劇烈難受,常常痛到她昏過去,最後終於住進了 醫院。
可是這半年來,醫生一直查不出她發病的原因,檢查的結果是她的身體一切都很正 常,並沒有什麼大病。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人卻一天比一天虛弱,而且精神也 愈來愈差,最後醫生只能一邊以止痛藥、抗生素等化學藥物來控制她的病情,一邊則試 圖想找出病因。她雙手的大小血管因一次又一次地抽血化驗,早已被針筒給插得紅紫發 腫、不堪入目,看來十分嚇人。
有時韓夢月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被關在實驗室籠子裡的白老鼠,每天只能等著讓人 來宰割,其餘的,她什麼都不能做……不行,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有一天會瘋掉的。等 爸媽從美國辦完事回來後,她一定要跟他們說她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醫院裡當那些醫 生和護士們的實驗品了,她厭惡這樣的生活。
正想得出神,房門被推開,韓夢月的孿生妹妹韓夢日雙手捧著一束白色百合花,一 臉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姊,你看,這些香水百合花漂亮吧?」
韓夢日開心地將手中那一大束花朵放到韓夢月的手上,一張粉雕玉琢的臉龐笑得有 如陽光般燦爛,和韓夢月臉上虛弱蒼白的笑容成了強烈的對比。
「嗯,好美,謝謝。」韓夢月回她溫柔的一笑。
她們姊妹兩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卻回然不同。韓夢日給人一種青春 可愛、充滿活力的感覺,韓夢月則給人一種溫柔綩約、典雅成熟的感覺,因此要分辨她 們兩人並不是件難事。
「姊,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它們插在花瓶裡,待會就來陪你。」
韓夢日拿起花束和花瓶,正想到洗手間裝水的時候,敲門聲再度響起。
「哈,一定是爸媽他們來了。
回頭朝韓夢月一笑,韓夢日馬上放下花束和花瓶,連忙上前去開門。
門外,除了她父母外,還有一個外貌陰冷、英俊,氣勢威風而神色冷漠的黑衣男子 。
韓夢日第一眼就被這個黑衣男子吸引住,根本沒有看到她父母。這也難怪韓夢日會 為他失神,他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教人想不注意都難;尤其當她觸及到他那一黑一銀、 而且十分冰冷的眼眸時,一股寒意猛然竄上她的心頭,使她整個人都傻在門口了。
這個男人是誰?又高又帥,五官俊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身上那套黑色的合身 皮衣以及長褲,完全將他修長的身段展露無遺;就連他走路的姿勢都顯得魅力十足,甚 至帶股目中無人的氣勢,彷彿他是天生的王者……而最特別的是,他留了一頭長長的黑 發,那頭及腰的黑髮閃閃發亮,真的很漂亮、很適合他。
韓夢日見過的帥哥俊男也不少,但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吸引人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像 希臘神話中那位統治死亡世界的冥王黑底斯。那冷酷完美的外貌,簡直不像現實中的人 所該擁有的,一頭黑得發亮的頭髮更突顯出他神秘俊酷又優美的氣質,令人忍不住懷疑 ,他——真的是存在的嗎?
咦?不過他的眼睛竟然有一隻是銀色的?是隱形眼鏡嗎?還是陰陽眼?看起來還真 是有些可怕……「夢日?」一連叫了她好幾聲都不見反應,劉靜沁終於伸出手輕輕拍了 拍她的臉頰,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夢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啊?」猛然回過神,韓夢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她那頭俏麗的短髮。「爸,媽,我 沒事。」
她邊說邊挪開身體讓他們三人進去,一隻美眸則緊緊鎖在那個黑衣男子的身上,並 且對他友善地笑了笑;不料那男子卻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高傲的態度令她不自覺地產生 反感,對他的第二印象馬上大打折扣。
哼,耍酷啊?要不是看在他是跟著她父母來的,她才不想理他哩。
瞪著黑衣男子出色的背影,韓夢日在心中不時嘀嘀咕咕著。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屌的 男人,那無視她存在的神情,簡直就是瞧不起人嘛,真的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一看見父母,韓夢月秀麗蒼白的臉龐立刻綻現一抹最美的笑容;可是當她的目光與 那名黑衣男子邪氣的雙眸對上時,笑容瞬間凝結在她的臉上。她在俊俊酷的臉上也看見 同樣的震驚,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緊緊纏繞著兩人,令彼此的眼光無法移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