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並非拳擊能手,在台灣多年也習慣了繪圖桌後的生活,然而自小所受的訓練,以及天性中的強悍跟好戰因子,想贏過對手,絕對有百分之百的勝算。
但,今天他面對的對手,不是強悍的娜雅公主,而是一個纖細嬌小的小丫頭!
即使她有著凡事不經大腦的衝動個性,脾氣也火爆得像頭小母獅,兩人要真一對疊起來,他肯定會傷了她。
尤其是拳擊這種野蠻血腥的運動,一旦開了打,結果恐怕就是嚴重的死傷。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對她,他確實有種莫名的感覺,他難以分析那股隱隱的騷動到底是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他絕狠不下心去傷害她。
他身為巴林的王子殿下,在這場全巴林人民最重視的比賽場上,絕不能故意放水,否則他輸掉的將不只是王室的尊嚴,還有所有巴林人民的民心,與對王室的尊敬。
眼前一邊是無辜的田妍,一邊是攸關他巴林幾千年來的傳統與榮耀,卻同樣令他左右為難,也難以抉擇。
凝神沉思許久,直到比賽開始的鼓聲,在場邊震天價響的喧騰起來,民眾鼓操激昂的氣氛,也達到最高點。
「殿下,比賽開始了!」亞士在一旁輕聲提醒道。
沒有時間猶豫了!
裘寰飛瞇起眸看著遠處的纖細身影,知道自己在冒險。
他知道若計劃奏效,不但可以救這小丫頭一命,也能化解兩國之間的關係。
但若失敗,不但他會賠上整個巴林王室,也會讓兩國的關係更加惡化。
無論如何——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第八章
裘寰飛一走,田妍馬上就後悔了!
她一時衝動,貿然把他趕走,還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不該說的氣話,這下她可真是求救無門了。
莫名其妙被抓到這裡來,他始終盡力幫助她,也是唯一對她好的人。
雖然有時候他總是沒個正經,讓她氣得恨不得賞他幾記粉拳,有時候又老是愛裝神秘,讓人摸不清他腦子裡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
不可否認的,對他的全心信賴與需要,已遠遠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
她田妍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向來獨立,也從不需要誰特別照顧呵護,但有他在身邊,總是能讓她感到特別的安心,好像只要把一切交給他,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必擔心。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他種種的好,也更加後悔起自己的衝動。
逞強的話講得痛快,可是事情一旦來臨,她還是嚇得渾身發抖。
跟著俐瑪走到拳擊場上,她已抖得幾乎不成樣子了。
環視著分坐兩邊的兩國人民,激昂吶喊的臉孔、鼓操揮舞的旗幟,全在她眼中扭曲成毫不真切的畫面。
「凱達爾殿下到——」
凱達爾?那個有過一面之緣,如同黑夜般神秘的男子?
聞言,田妍遽然轉頭望向另一端,臉上的表情是既錯愕又害怕。
為什麼沒有半個人告訴她,她的對手是凱達爾?一個高大陽剛,令人畏懼的男人?
看著眼前那抹緩緩朝她走來,似乎比印象中更為高大結實的身材、凜然懾人的氣勢,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往下移,觸及他置於身側那雙飽實的拳頭,狠狠地嚥了口氣。
恐怕她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已經被他打成肉餅了吧。
在田妍胡思亂想之際,一雙修長的腿已經來到她的跟前站定,她無意識的抬起頭,遽然對上那雙黑色瞳眸,竟有一剎那的窒息。
那是好所看過最深邃似海的眼睛——不,這裡是沙漠沒有海!
他的眼底彷彿藏了一座遼闊無邊的沙漠,潛伏著未知的奧秘與危險,像是一不小心就會使人沉溺,迷失在那片浩瀚的深邃裡。
第二次接觸這雙眼,仍會讓她有種被奪去呼吸的震懾感。
只是,那雙瞳眸卻讓她感到有股莫名的熟悉。
怎麼可能!?她在這阿拉伯無親無戚,怎麼可能對個陌生男人感到眼熟?
「嗨……你還記得我嗎?我、我是上次在沙漠裡迷路的那個……那個……」
田妍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自始至終,凱達爾始終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宛若看陌生人似的眼神毫無情緒,也疏冷得令人手腳顫慄。
「開始吧!」
凱達爾終於開口了,低沉的嗓音一如記憶中的叩人心弦,只是此時此刻在她聽來,卻宛如為她敲起的喪鐘。
她哪會打什麼拳擊?平時在宮中的練習時間裡,她也從沒有認真的記過一招半式,如今連一個像樣的架式都擺不出來。
她怔怔的站在場上,看著前頭的凱達爾眼中,散發出宛如猛獸般挑釁的光芒,她下意識舉起套著拳擊手套的手,就朝他撲了過去。
然而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來,他已經收了拳,她也狼狽的跌個四腳朝天。
她的臉頰狠狠挨了一記飽拳!
捧著灼熱疼痛的左臉,雖然感覺得出來,對手已經刻意手下留情,但她還是痛得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她幹嘛那麼蠢!?
早知道坐上飛機,一走了之就沒事了,她卻為了那個天殺的、狠心棄她於不顧的裘寰飛,千辛萬苦的跑回來挨拳頭,簡直是笨死了!
「認輸吧!」
一個飽含力量的聲音,遽然在頭頂響起,驚醒了田妍的自怨自艾。
田妍恐懼的一張開眸子,就見那張奪人呼吸的陽剛臉孔,在眼前幾寸之遙。
她很沒骨氣的準備投降求饒,卻痛得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了,索性閉起眼,等著他致命的一拳。
意外的,預期中的拳頭沒有落下,反倒是耳邊傳來他壓低的耳浯。
「別怕!我會想辦法替你脫困。」
田妍愣了好一下,才緩緩睜開眼,半信半疑看著身旁對她微微一笑的凱達爾,終於確定他確實是在對她說話。
「相信我!我是裘寰飛的朋友!」
看出她眼裡的警戒與不信,裘寰飛輕聲保證道。
「你是裘寰飛的朋友?」田妍又驚又疑的問道。
這怎麼可能?那個傢伙竟然會有這麼大來頭的朋友?但是田妍對自己學了四年的阿拉伯語有絕對的信心,確信自己絕不可能會聽錯。
「沒錯!他要我來幫你。」
原來,裘寰飛那傢伙,就是因為有凱達爾這麼個大有來頭的朋友,才會老是胸有成、有恃無恐。
這下,田妍總算明白了!
「可是……你要怎麼替我脫困?」田妍還是有幾分恍惚。
裘寰飛緩緩一笑,簡單解釋道:
「你不必擔心!等會兒你絕不要開口,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懂嗎?」
田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看著他那雙令人看不透的眸,她竟不由自主被那雙眼睛裡散發著的撫慰與堅定給打動了。
「我……我知道了!」田妍怔怔的點頭,近乎恍惚的吐出一句。
「娜雅公主,站起來!」裘寰飛神色一肅,再度朝她高喊道。
「你——」他不是說要幫她嗎?怎麼這會兒又翻臉不認人了?
田妍忍著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正想開口質問他,冷不防,右頰被他作勢打來的拳風給掃偏了臉蛋,只是,臉頰沒挨著拳,罩在臉上的面紗卻被他扯掉了。
在數萬名群眾一致的抽氣聲中,原本敲操、群情激昂的比賽場,頓時靜默得只剩零星的驚歎,以及午風捲過的低嘯。
競技場上的氣氛凝重得駭人,不只是原本在場邊相互叫囂、暗中較勁的群眾,就連兩邊王室的成員,也是一臉錯愕震驚的表情。
田妍實在不明白,眼前的情勢怎麼會變得這麼詭異,是她輸了嗎?還是她不小心贏了?
她探詢的目光,一一溜過一臉震驚不信的巴林國王密裡,兀自站在一旁錯愕發怔的沙律,以及一臉莫測高深的「凱達爾」。
到底有誰來告訴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 ☆ ☆ ☆ ☆ ☆ ☆ ☆ ☆ ☆ ☆ ☆ ☆
田妍坐在柔軟寬敞的大床上,心慌意亂的絞著小手,床邊四周罩著一層象牙色的紗帳,隨著自窗外吹來的陣陣微風,翻騰著一波又一波的雪白浪花。
今晚的風有些涼意,卻吹不去她雙頰滾燙如火的熱度。
穿著一襲紅色有連身薄紗長袍,今晚的她儼然是傳統新嫁娘的打扮,只是寫著茫然無措的甜美臉蛋上,卻毫無一絲新婚的喜氣。
她真的結婚了?
從典禮儀式開始,到結束後被送進房來,至今田妍還是恍恍惚惚,沒有半點真實感。
她打賭,若她還有命活著回台灣,說起這段經歷,肯定沒有半個人會相信!
事情的演變越來越離譜了,她莫名其妙的被當成冒牌公主,接著捲入兩個國家間的紛爭,最後竟然還糊里糊塗的嫁給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
活了二十幾個年頭,不但連個像樣的工作都還沒做過,就連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也沒談過,就要這麼莫名其妙的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她怎麼可能會有半絲高興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