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引找到了?」
「就看他肯不肯給了。」允泛笑得狡猾。
「誰的血?」
「每天坐在御書房,一邊批閱奏章,一邊詛咒的那一個。」允泛笑看著他道:「就 是皇上你呀!」
「我的血?」
「藥引必須是病患的直系血親,我不能要太后流血,那是大不敬;丹芙略微織瘦, 並不適合,所以,只有你啦!」
「要多少?」
他不介意用他的血當藥引,只要能救少翼。
「兩隻茶杯八分滿。」
那可不少啊!
「你要我怎麼做?現在就割腕?」
允泛笑道:「不會那麼殘忍,而且也不是現在。我需要乾淨的『活血』,採用針灸 放血的方法,一放出你的血,就要立刻注入毅王爺的體內,半分也拖延不得,所以啦, 我希望你明天陪我去一趟谷家莊園。」
割腕流出來的血是「污血」,並不適用。
「如果是明天一下朝的話,我有兩個時辰的時間。」
「謝謝。」允泛展眉而笑。
這麼一來,前置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成功與否,就看明天了。
忽必烈點住她的唇,輕語:「不要這麼說,我才該向你道謝。」
「等毅王爺痊癒之後再向我道謝也不遲。」
雖然有六成把握,但還有四成的變數,所以話不能說得太滿。
「少翼的命就握在你手裡了,允泛。」
他相信允泛可以做得很好;她不僅聰明,同時也是一個用功的大夫。
「我一定會治好他,一定。」
這不僅是她的希望,更是她堅決不移的信念。
※※※
戌時時分,允泛沐浴過後走回水月居,宮女燕兒便迎上前來。
「剛才萬歲爺來過了,皇上要奴婢轉告季姑娘,請季姑娘先歇息,皇上與參議中書 省事及知疏密院事前往議事閣。」燕兒恭敬地道。
「哦,謝謝,我知道了。」
「桌上的雞湯是皇上吩咐廚房熬的,請季姑娘務必記得喝。」
允泛笑著點點頭道:「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是,燕兒告退。」
燕兒退下後,允泛對她的貼身侍女香奴道:「很晚了,我還要再看一點書,你回房 歇著吧!」
明天就要為毅王爺換血了,允泛打算再看一次前幾天整理出來的記載。
「奴婢不敢。」香奴欠身道。
主子沒有休息,做下人的怎敢偷懶?
「沒關係,我還要看好一會兒的書呢!而且,皇上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那,奴婢告退了。」
香奴走出水月居,帶上房門。
允泛端起雞湯啜了一小口,覺得火候適中,因而特別美味。
果然皇宮御苑的大廚就是不一樣,想她季允泛雖然對學醫領悟力高,還曾經「不小 心」考上過進士,但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遠庖廚者」。
想一想,身為女人的她,似乎頗為汗顏的。
但是──她安慰自己,忽必烈不需要她下廚,所以就姑且把「廚藝不精」的罪名, 全部推到忽必烈頭上好了;反正缺乏練習,技巧就會生疏嘛!這是解釋得通的。
不知不覺將雞湯喝完了,允泛打開,血元記》準備重新把關於咳血病的那一個章節 再複習一次,沒想到不到一刻鐘的光景,她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此時,漆黑的窗外傳出了極細微的交談聲──「她昏過去了沒有?」
「雞湯已經喝了,應該睡得很熟。」
兩抹黑影迅速地閃了進來,抱起沉睡的允泛就往西苑奔去。
來者像是對宮中路徑十分熟悉似的,躲開有怯薜軍守備之處,如暗夜的鬼魅一般, 沒有多久便抵達皇宮西苑的昆寧池畔。
「上面的人交代把她丟進池梩。」
「這樣不妥,最好死不見屍,免得落下把柄。」
「昆寧池水與外界相連,水勢湍急,絕對發現不到屍體。」
接著是一聲「撲通!」,顯然是來者將允泛投進池裡了。
暗夜的水聲驚動了怯薜軍。
「什麼聲音?」
「西苑那邊有人影!」
兩個殺手對視一眼。
「快走!」
躍上皇宮圍牆,趁著夜色為掩護,失去了蹤影。
寧靜的夜因為允泛的失蹤而風雲變色……※※※
忽必烈從議事閣中走出來,正想返回水月居,卻聽見西苑方向邁遠傳來騷動的聲音 。
不待忽必烈下令,五衛親軍──同時也是忽必烈貼身侍衛的普達克,便要手下前往 西苑查明原因後回報。
不多時,侍衛便回報道:「西苑發現可疑的人影,目前已在搜尋中,請皇上寬心。 」
忽必烈一頷首,對普達克道:「小心戒備,若有可疑人物詳細盤查。」
「是!」
忽必烈返回水月居,香奴滿臉淚水地奔過來,趴跪在地上,全身發抖。
「皇上,奴婢該死!季姑娘她……不見了!」香奴哭喊著。
忽必烈呼吸一窒──「你說什麼?」
「季姑娘不見了!」
「你不是在她身邊嗎?她怎麼會不見了?」
老天!他的允泛……「季姑娘要奴婢退下,因為她說皇上一會兒就回來了……皇上 恕罪!皇上恕罪!」
忽必烈狠狠地閉了下眼睛──現在追究責任已經於事無補了,重要的是把允泛找出 來。
忽必烈機警的將允泛的失蹤與西苑的騷動聯想在一起──是了,潛進宮梩來的人目 標是允泛!
「來人!」
「在!」
「傳令下去,就算翻遍整座紫禁城,也要把季允泛找到!」
「是!」
為什麼要針對允泛而來?對付允泛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她沒有封妃、沒有實權,還 是──為了挾持允泛而要脅他?
忽必烈的腦袋迅速地找出問題的疑點與線索,然後,他看見放在允泛桌上的一盅瓷 碗。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問香奴道:「這個碗之前裝了什麼?」
「是雞湯啊!」香奴不解地回答:「燕兒說這是皇上特地吩咐廚房熬的。」
他沒有要廚房熬雞湯!所以這盅雞湯顯然有問題。
忽必烈伸出食指往碗的內緣輕輕一劃,以舌尖輕嘗──是迷藥!因為雞湯一變冷, 迷藥特有的味道便嘗得出來。
有人對允泛下藥!而且劑量非常高,分明是準備讓允泛長睡不醒!
允泛有危險了!
忽必烈對香奴大吼:「把燕兒叫來見朕!」
「是……奴婢馬上去……」
香奴嚇得魂不附體,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她從來沒見過忽必烈如此暴怒的模樣,就連以往季姑娘離開他時都不曾!
她沒命的跑去傭人房找燕兒。此時普達克走了進來,遞給忽必烈兩件東西。
「皇上,士兵在後花園往西苑的路上找到了一方繡帕,在昆寧池中則找到這只粉紫 色的秀鞋。守夜的侍衛曾聽見重物落水的聲音,目前已經命人打撈中。」
刺客為什麼會往西苑的方向跑?普達克不斷地猜想著。
西苑根本沒有出口,若要遁逃,也只能利用輕功躍上一丈高的圍牆。
不過,能躍上一丈高的圍牆者已屬少數,若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根本是不可能的 事,因此,季姑娘很可能是被投入池中了。
見到這兩種東西,忽必烈幾乎崩潰──那是允泛的東西!
難道──允泛真的出事了?!
忽必烈奔了出去,發狂似的往昆寧池奔去。
黑暗中,他望著水勢湍急的昆寧池,什麼也看不見。
不,不會的……他的允泛雖然看似荏弱,但是她有一般女人所沒有的堅強,過去無 論經過多少打擊,她都可以站起來,無比堅強的繼續活下去,她沒有道理就這麼輕易送 命!她不會的!
「啟稟皇上,屬下在昆寧池出水口處打撈上一隻紫水晶鐲。」
猶如五雷轟頂般,震碎了忽必烈所有的知覺!
那只紫水晶鐲是她從不離身的寶貝,是她十五歲及笄時,季夫人送給她的紀念,他 明白這只鐲子對她的意義。當她做男裝打扮時,她還細心地將那只鐲子打上繩結流蘇系 在腰間,恢復女裝之後,她就把它戴在手上,當她想家時,就摸摸它。
允泛片刻也不會與這只鐲子分離,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她才會讓紫水晶鐲離身── 那就是……死亡……「允泛!允泛!允泛!允泛……」他發狂地大吼。
老天,她真的出事了!不!
允泛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他絕不容許她離開他!心碎的滋味他已經嘗過,他要去 找她!
他不要再一次體會那種如墜入地獄般的痛苦!
忽必烈迅速翻上昆寧池的圍欄,就在他要跳下去的那一剎那,一雙手使勁地將他拉 了下來。
是雷季淵。他接到普達克派人傳來的消息,立即策馬趕了過來。
「你想做什麼?!」雷季淵低吼。
他當然知道季允泛對他有多麼重要,但是,他就這麼貿然地跳下去,對事情有什麼 幫助?人早就順著水流,不知道流向何方。
「滾開!不要阻止我!」
忽必烈已經狂亂得失去理智了。
誰也不能阻止他見允泛!他要見允泛!
雷季淵不想再浪費唇舌勸他冷靜,因為他知道跟一個幾乎瘋狂的人什麼也沒辦法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