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們每台車上都是鴛鴦成雙,只有你和大雄騎著孤單的摩托車,心裡不癢噢?」同伴再鼓吹著,看來頗有受大雄收買之嫌。
「鴛鴦?我看是姦夫淫婦才適當。」花漾完全不給面子,她才沒興趣像那些女同伴,整個胸脯貼到男人背上去給人家吃豆腐還一副很爽的模樣,哼。
大夥兒向來說話都沒正經,嘲來諷去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也沒人將花漾那句話給放在心上,他們會如此忍讓花漾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對他們而言,花漾是一台「會走路的人形提款機」,舉凡車隊吃喝玩樂的消費,幾乎全由花漾一個人買單,出手闊綽的程度已經形同他們的再生父母,即便一晚幾萬塊的花費,花漾大小姐刷卡可是不曾皺過一次眉。他們知道花漾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父母金錢供給源源不絕,萬萬開罪不得。
「人家小漾眼光高,才不會看上大雄這個『俗辣』,說不定小漾的父母已經替小漾安排了什麼鑽石金龜婿,只等小漾一畢業就嫁過去當少奶奶耶!」某一個頂著獅子爆炸頭的年輕女伴夢幻地說道。
「真的嗎?」有人信以為真。
「煮的啦!」花漾沒好氣地催了油門,可惜50cc小綿羊跑不過125大野狼,只能繼續被同伴圍著調侃。
「小漾,你父母是不是真的替你找了老公?小說都是這麼寫的,你是不是不喜歡父母安排的那個男人,所以為了反抗他們,你才跟著我們鬼混?」另一號龐克美少女問。記得不久之前她才啃完一本言情小說,裡頭的戲碼是這樣安排,結局當然是禽獸般的男主角最後被小天使女主角收服,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很好嘛,很有自知之明,還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叫作鬼混。花漾冷哼了聲。
油門又催了催,稍微拉開幾公分距離。「沒有沒有沒有!哪來的老公呀,你們滿腦子的小玉西瓜!我只是不給泡行不行呀!」她也是有選擇權的,又不是說每一個巴上來的男人她都給接收!
再者,她對於自己同夥的男性友人太明瞭了,全是一群年齡與外表相悖的傢伙——十七歲的外表,七歲不到的智商,她才沒興趣交個小弟弟來疼愛!
「為什麼不給泡?」大雄委屈地問,他想知道自己無法獲得青睞的原因。
「不想、不要、我不爽,可不可以?」死纏爛打的男人最討厭了!何況她已經明明白白拒絕不下二十次,怎麼,他想挑戰10l忠狗嗎?直說就好,她的拳頭要將人打成大麥町那種淤青只是舉手之勞,不會太麻煩的。
花漾斷然拒絕一出,讓眾人尷尬了三秒。
「大雄,別太傷心,反正我們這一群男人都是被小漾踢出局過的,沒有人會笑你的。」一個同伴拍拍他的肩,朝大雄使了個眼色,也連帶暗示大夥兒別再繞著這話題打轉,否則惹得花漾大小姐脾氣一發,掉頭就走,那麼今夜通宵的玩樂費就沒著落了。
簡單的眼波交流,大夥兒心知肚明,開始有人尋找新話題,再佯裝無事地繼續打打鬧鬧。
認識花漾半年多,大家對花漾的脾氣多少也摸透了些,老實說,他們都認為花漾本來不該屬於他們的style,她適合當個獨行俠或是那種做什麼事都是獨來獨往,和人老死不相往來那類的冰霜女孩,可她不,只要他們吆喝一聲,她總是每回都會出席,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要敲她一頓白吃的飯,她也沒吭過聲——重點是,跟著他們出來玩,她也是屬於不願多吭聲的悶葫蘆,好像……只是想安安靜靜地跟著他們玩樂,簡直矛盾。
花漾仍是一個人騎著她的小綿豐,跟著眾人蛇行於山路,反正凌晨車少行人少,也不用太擔心山路上突然衝出什麼大卡車,眾人也玩得更瘋更野了。
相較於同伴的吆喝嘻笑,花漾顯得沉默許多,若不是身上的裝扮和其他人很配合,她幾乎像是不小心騎入飆車群間的良家婦女,因為不敢在飆車族眼前大剌剌地落跑,所以只好跟著車陣一塊跑,成為飆車族裡的異類。
「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吧。」
花漾突然抬頭瞧了佈滿彩暈的月亮,自言自語道。
山上空氣好、燈光少,星星變得很醒目,如果能躺在一大片草原上數星星,一定很過癮……但她知道看星星這種蠢事——至少對於大雄他們那一大群傢伙定是這麼嗤之以鼻,恐怕她要是提議去做,會被大夥兒恥笑整整一個月。
叭!
騎在眾人之後的花漾被突來的喇叭聲給驚醒,思緒由滿天小星星墜回車囂流燈之間,然後,緊急煞車——在她差一秒撞上山壁之前!
花漾一張塗滿粉妝的臉蛋嚇得慘白,身後車子大燈照著那一大片差點奪去她花樣年華小命的山壁,若是沒有那聲喇叭聲……她沒敢再想下去。
回頭看著那部銀灰色的賓士轎車,汽車玻璃上的隔熱紙擋住了窺探車內駕駛的可能性,加上刺眼的車燈讓她瞇閉起眼,根本瞧不見什麼。
「小漾,怎麼了?」
花漾方纔的煞車聲讓同伴跟著停車,也注意到花漾身後的那部轎車。
「那部『笨死』撞到你了是不是?」大雄跳下車就率先演繹車禍場景,英雄氣概十足地大聲喝道。
「厚!開Benz了不起呀!叫他下車賠錢啦!」二十幾個同夥聲勢浩大地泊好機車,一副找碴的兇惡樣,有幾個人甚至還從座位下摸出凶器,頗有開打前的準備。
轎車裡的人仍是沒有現身的打算。
「你們做什麼!我有說他撞到我嗎?」花漾一喝,制止了眾人上前對銀色賓士胡作非為。
「可是你現在的樣於很像被他的車頭給A到去撞山壁的感覺——」
「要是他真的撞到你,我們就大敲他一筆,他敢不付錢,我們就打爛他的賓士車!」有人撂狠話。
花漾開不了口解釋自己是因為幻想看星星而險些撞山殞命,要不是銀色賓士的車主好心「叭」她,現在她早就奄奄一息地粘在山壁上等著斷氣了,所以嚴格來看,銀色賓士的車主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太可恥了,不能講出這個理由。她只好閃避話題端起架子,「都給我收起傢伙,誰敢碰到銀色賓士的烤漆,我花漾就跟誰沒完!」花漾此時的模樣還真十足像極了她的髮型——豎起尖刺的刺。「要不是賓士發出『叭』聲,我早就因為……因為視線不良加上山路彎曲而撞山翹辮子了。」撒了一些小謊,應該是不會被他們聽出破綻。
花漾下了小綿羊,走近賓士的車窗,伸出食指在玻璃上叩叩兩聲,她想向車主意思意思道聲謝,這是道德問題。
車窗搖下,車內流洩的輕音樂正緩緩飄送,實際上,花漾覺得……現在的背景音樂要再沉重些、再緊張些,呀!像大白鯊的主題曲就很適合——很適合駕駛座上的男人。
光瞧見那男人上半截的身軀,她相信下半截的魁梧程度也相去不遠,炯炯有神的目光正與她平視,眼中有著些微不悅——不知是因花漾一身誇張的造型不悅;抑或為一群國家幼苗不思長進,半夜聚眾飆車而不悅;還是為了眼前花漾不珍視自己小命,飆機車時還有空胡思亂想,差點因分心撞山壁闖下大禍而不悅……
總之,他的表情不高興。
「呃……那個……謝——」聲音噎住,因為那個男人掃來的眼神。
「嗯。」一字單音,聽來很像冷哼。
車窗再度閉上,阻斷了花漾卡在喉頭的其他話語。
其他話語?!她不是本來打算帥氣地撂下一句「謝謝」,然後掉頭走人的嗎?怎麼這時會深覺對他……她有種一吐為快的慾望,無論說什麼都好,她想和他再多說幾句話的慾望,而這慾望,也在深色車窗搖上的同時而變成失落。
她的小綿羊一直停在他車前,擋住了路,車內男人等了許久仍不見她有牽車的打算,又輕按了一下喇叭,明示著要她連人帶車移到馬路旁。
花漾一震,突然又衝上去拍他的車窗。
車窗二度搖下。「又有什麼事?」男人的口氣還是很低沉。
「你叫什麼名字?還、還有電話、地址、年齡、星座、血型……」一時衝動脫口問了名字,乾脆咬牙連他的身家背景全問清楚好了!花漾壯士斷腕地鼓勵自己,不去理會身旁幾個男夥伴的倒抽涼氣。
花漾,那個冰山小美人花漾,在釣男人?!
車內男人也許對女人搭訕的花招司空見慣,所以也沒太大驚訝,緩緩遞出一張名片。
「有朝一日,你會需要。」很惡意的,車內男人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至少凌厲的唇線有了柔軟的弧形。
簡品惇,律師。制式化的名片上白紙黑字如此印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