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過凌波要保守秘密,而且過一會,你自然就會知道。」他笑得深沉。
鬼魍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一字半語,他不說的事,任誰也問不出來。
他抿緊嘴角轉身,向風熏走去,雖然他懷疑,風熏會對他說出這個秘密。
果然,風熏帶著一貫和煦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鬼魍,你整天板著臉,是打算跟我堂哥看齊嗎?可是你瞧,現在即使是冰山一樣的風浩臣也會微笑了。」
鬼魍向風浩臣看去,他果然正俯身在他兒子身邊說話,表情柔和。
看來他們這群人裡,不會笑的只有他了。他看向風熏。「你也不打算告訴我,是嗎?」
「什麼事?」風熏笑彎了眼。
「今天宴會的目的。」他冷著聲音問。
「我很想告訴你,可是族長有命令,在他宣佈之前沒有人可以說。你也知道,在我們風家,族長的命令是不可以違背的。」
「你就曾在沒有得到他許可下,娶了炎弄影,不是嗎?」鬼魍平時不是這麼尖銳的人,起碼他不會逞嘴上之快,但今天他似乎有些失控。從踏入這個會場開始,他就漸漸的失去原來的冷靜和自制。
「鬼魍,你和以前不同了!」鳳熏的笑容更加愉快,語氣中有一絲興奮。「這真是太好了,看著我們大家都一步一步走出過去的陰影,我真是高興。」
鬼魍的臉色陰沉起來。「如果你們都不願意說,我只有去問族長。」他微微點頭,然後轉身向風浩臣走去。
風浩臣讓傭人把孩子帶走,然後回頭看著向自己大步走來的鬼魍。看著他陰沉的表情,他微微露出笑容。
「很少看見你這樣氣憤,看來對今天的晚宴你很不滿。」他從侍者手裡拿過兩杯紅酒,一杯遞給了鬼魍。
鬼魍只能接過,但他只是拿在手裡,絲毫沒有啜飲的意思。
「鬼魍,有句話我對其他人都說過,但一直沒有跟你說。」風浩臣喝了一口杯子裡暗紅色的液體,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笑容。
鬼魍只是平靜的看著他,他知道風浩臣要對他說的事很重要。
「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不只是因為你電腦方面的能力。更因為你的冷靜和沉著。」他晃動手裡的酒杯。「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想離開風際集團,離開風氏一族,做回你自己嗎?杉間宇志。」這是風浩臣第一次叫他的真實姓名。
鬼魍直現著風浩臣銳利的眼,他原本陰沉的臉色早已恢復一貫的冷靜,他只是緩緩的搖頭。「你知道我不會離開風氏一族。」
「這是你自願的?」風涪裡眼裡忽然射出精光。
鬼魍的表情依舊不變。「是我自願的。」
風浩臣更加緊迫的盯著鬼魍。「你要留在風氏一族,就必須遵守族規。」在風氏一族裡,族長的權威無人可以反抗。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說著。
「所以,你還想問我什麼嗎?」風浩巨手裡的酒杯停止晃動,一種凜冽的光從他的眼裡射出。
鬼魍依然直視著他,不卑不亢的問。「族長,我想問今天宴會的目的。」
風浩臣微笑著彎起嘴角,目光突然從他身上移開,望向了二樓的樓梯口。
在那裡,幾個女孩正一起往下走來。
鬼魍也向那裡望去,看見了盛裝的薏蓉讓他驀地一震,現在的她如花般盛開,比起以前老成的裝扮來,這樣才更適合她。
離開他以後,她才真正開始綻放魅力美麗。再一次,他確定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他不能拉著她一起在黑暗裡沉淪。
風浩臣向妻子走去,親切的挽起她的手。
芳菲向風浩臣一笑,頗有深意的望了眼薏蓉。
薏蓉優雅的昂著頭,目光澄淨的望著鬼魍。自從在樓上知道今天的目的起,她的心情就變得一團混亂。
她同樣等待著風浩臣宣佈的那一刻,卻不知她這最後的努力,結果是天堂還是地獄?她自私的保持沉默,只為了等待那一刻的到來,因為她無法拒絕他們這樣瘋狂的行為。
風浩臣放開妻子的手,改而握住薏蓉冰冷的手。他對她鼓勵的微笑,隱約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抖。
他讚賞的看著她,知道她很害怕,但她卻勇敢的挺直身體,高高的昂起頭,不曾退縮,果然是風家兒女的風範!即使前方是地獄,他們也絕不逃避。
此刻的她,高貴的凜然不可侵犯,細緻的容顏在燈光下,宛如一朵空谷百合股優雅。他拉著她向鬼魍走去,薏蓉的每一步都非常沉穩,絲毫看不出她心裡的忐忑不安。
她心跳像快要停止,全身的血液也彷彿早已凝固,但她還是堅定的走向鬼魍,走向自己的命運。最後一次的努力,即使是心碎,也要碎得徹底。
風浩臣放開了她的手,讓她站在鬼魍身邊,然後轉身面對眾人。
鬼魍並沒有看向身邊的薏蓉,他正在猜測著風浩臣的意圖,他知道一定和薏蓉與自己有關,但究竟是什麼?
「你知道他想做什麼嗎?」鬼魍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薏蓉耳邊響起。
「他準備……」薏蓉的聲音沙啞,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喉嚨有多麼的乾澀。微微停頓,她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你聽他把話說完就明白了。」然後,就看你的決定。
薏蓉握緊冰冷的雙手!等待命運宣判的那一刻,是生是死,就等他的一句話!
「今天邀請大家來,是為了慶祝一件喜事。」風浩臣舉起了手裡的酒杯,帶著睥睨天下的表情。「讓我們一起來慶賀鬼魍和薏蓉的訂婚,願他們白頭到老,百年好合!」
大家同時舉杯,一同慶祝。
薏蓉的面容白得幾近透明,沒有一絲血色,她那脆弱的心弦緊繃到極點,呼吸也驀地停頓。
「族長。」鬼魍那低沉中帶著冷靜與威嚴的聲音,在大廳裡迴響,他正色的看著風浩臣。「請容許我們離開幾分鐘。」
薏蓉的心臟一頓,茫然的看著他不曾有任何變化的臉。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沒有人可以從他臉上看出來,即使是風浩臣也不能。
「可是……」風浩臣微微停頓,銳利的眼閃過鬼魍那深不可測的眼。「我們等你們回來慶祝。」
鬼魍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薏蓉。「你跟我來。」
沒有牽她的手,他逕自往敞開的落地窗走去。
薏蓉深深呼吸,忍不住全身顫抖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
剛進入空中花園,寒風就迎面而來。現在已經是春天了,為什麼她還會這樣瑟瑟發抖?她握緊了裙擺,繼續挺直背脊,不允許自己有任何退縮的行為。她不怕寒冷,她只怕他的回答。
「是你要求族長這樣做的嗎?」他背對著她,在一處花壇前停下了腳步。
依舊是平靜到讓人心寒的語氣,薏蓉無法感覺到他任何的情緒波動,這讓她更加不安惶恐。他越是平靜,就表示他的心隱藏的越是深刻,無法動搖。
再一次深呼吸,她顫抖的嘴唇回答。「不,不是。」
「但你知道他要說什麼。」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知道。」她的聲音有如落葉般不住顫抖。
「你為什麼不阻止?」
薏蓉被他語氣裡的冷然,窒息的喘不過氣來,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想要吸進更多的氧氣來維持她的鎮定,可是這簡單的動作居然會這樣困難,肺部的氧氣像是一點一點被抽乾。
「回答我。」不帶怒氣的聲音,冷漠如冰,卻帶著巨大的壓力向她襲來。
她後退了一步,眉間染上絕望的哀愁,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已經知道了。
其實早該知道,但她為什麼就是不死心呢?是因為這愛太過強烈,所以她無法停止!
「我……」她的聲音沙啞無比,即使握緊了雙拳,她依然不停的顫抖。「我想聽你的回答,我一定要聽你親口說。」
他微微皺起眉。「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固執?」
「因為……」眼裡的淚水開始聚集,她用力咬著嘴唇,拒絕讓淚水掉落。「既然我無法停止這愛戀,那就讓你來親手斬斷。一次次,一遍遍,直到我徹底死心,徹底絕望,或許我真的會放棄。」
不是她不想放棄,而是無法放棄。無論經歷多少掙扎,她就是無法停止愛他。
鬼魍的臉在夜色裡緊蹦,她話裡的義無反顧和絕望,讓他胸口驀地抽緊,那種感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所以他只能忽略。
「告訴我你的答案,鬼魍!」她鼓起最大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我不會和你訂婚。」鬼魍冷靜的說著,即使胸口有著異樣的刺痛。
薏蓉點了點頭,她的表情茫然而空洞。「我知道了。」溫柔的聲音彷彿飄浮在空氣裡,顯得那麼不真實。「我知道了。」她再一次說著。
鬼魍回身看著她,看見她在月色下如此絕望的容顏,淚水滑過她如白瓷般細緻的臉頰,無聲的落入地下,一顆顆,如此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