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檜正為自己的處境難過,想也不想,便回答:「有希望,但情況絕望。」
「啥?」古晶可不瞭解弟弟在打什麼啞謎。
「你這小傻子。想咱家大哥是要臉有臉,要錢有錢,年紀輕輕就管著眾多產業,正所逢人生得意時啊,怎麼可能放下自己的身段求嫂子回家?即使很想念嫂子!即使很愛嫂子,明明大家都已經猜到沒有嫂子作伴,他連山房都不想回,他還是會死撐到天塌下來的那一天為止。」古檜的言下之意,就是請古晶不要做無謂的揣想,不切實際又傷身。
「唉!真無趣……」長噓短歎,古晶望著嘯山房的門檻,她也不想進去。
這對雙胞胎就在各自門口做運動,一個練體力,一個練吐氣,可不知道陣子鮮少在山房出現的古靈正巧獨坐春秋亭,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沒半句遺漏,要是他們知道,可是要連下肚的早膳都吐出來了。因為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琉璃,打從他休妻後。
原本想趁著這片春光吹蕭的古靈,聽到胞弟私下議論自己的性情,更是心煩得不想驚動房外的他們了,隨他們討論去。除了乘機探知莊內人心的起伏之外,也反省是否事實就如同古檜所說——沒有琉璃的山房,自己待不下去。
古家事情太多了,真要管起來,整整一個月不回房恐怕也忙不完。只是這陣子他越忙越懶,意興闌珊,身旁非要有總管或是古檜提醒,他才交代得齊全。這也是古檜越幫越怕的原因之一!因為他看到大哥在大嫂離去後,俐落的樣子完全失去,多的是幾分的消沉、落寞,一個人悶不出聲就大半個時辰,叫他也得不到回應,失魂落魄,連老夫人都慌了。
這樣的古靈從來沒人見過,怎麼做起?莊主還在想夫人嗎?大家都在猜,但沒人敢說穿。眾多管事只好自求多福,各自中用,省得古靈管累了,丟下大家一走了之;因為古家的帳本是公開在眾多人的眼目之下的,連莊主每月都須固定的薪俸,不曾多取。而且,古靈強力訓練少莊主管事是有目共睹的事實,現在大小會議都有古檜的份,溜也溜不掉,儘管他裝瘋賣傻,吊兒郎當,還是逃不了。只是大夥兒的心裡都懷疑:少莊主行嗎?
* * *
「莊主,您不要這樣子啊……璧月去給夫人磕頭,下跪!求她回來……莊主您要振作……」看到古靈一個人在春秋亭發愣,神色寂寥,璧月突然像瘋了一般,跑到古靈面前,抱著他的腿大哭,她的哭聲淒切,令人鼻酸。
沒料到有這一招,古靈愣了一下:「你……這是幹嘛?」
「如意她是故意的啊!我們全都誤會夫人……我去給她磕頭……」璧月哭得亂七八糟:「莊主……您要好好的,全莊的人……都靠您啊!」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古靈才想拉起跪在地上的璧月。哪知璧月一發難,山房裡哪聽到亭中動靜的僕役可全都忍不住了,三步當兩步跑,全都衝到春秋亭,跟莊主求情要把夫人接回古家,因為他們再也看不下莊主的黠然神傷,也受不了滿山莊的風言風語,莊主真的會丟下他們不管嗎?年紀大的顫抖請求,年紀小的哭得淚水滂沱,求古靈振作。
「你們這是……」古靈愣在亭裡,他連這一場「喪事」都無力處理了。
「莊主……」璧月還想講話。
古靈一手擋住,已經夠了,「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會斟酌,你們全退下去。」
璧月見古靈的態度雖然強硬,但巳答應考慮,她只好抹去淚水,領著眾僕離去。莊主言而有信!這個大家都知道。
聽著眾人逐漸退去的腳步聲,古靈已經無力收拾自己的情緒了。
任隨心的擺動越采越低?nbsp; ?br />
想他古靈統領古家眾多人支配江南經濟,商場上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今日居然被一個女子影響而不自知,搞得莊內人心惶惶?他算什麼莊主?琉璃會知道自己的慘狀嗎?她會拍手叫好吧?古靈自虐地想著。
對!他是承認了。他不想回寄嘯山房,因為山房裡的每個角落都有琉璃的聲音和氣息,每個時辰都有他們之間的溫存對話,每個空間都有他們的共處畫面……他在春季下聘,盂秋迎她,冬未立下休書……他們共處的時間不到一年,可是古靈卻覺得這一生的幸福都已經在那些時候用盡了,現在她走了,便一切都消失了!他也沒有所謂的幸不幸福,反正活著的目標都達到,現下只剩古檜的成材訓練未達成,等古檜一上路,他就走。
涵碧山莊,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怕自己有一天會崩潰在僕眾的面前,強行抑制的情緒會完全失控,他已經不能沒有琉璃,猶存於這寂寥的人世間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啊?nbsp; ?br />
偏偏他是到現在才察覺,恍然明白!
沒有琉璃的聲息,他的日子乏味而沉悶,日復一日,都是重複著查帳、管事,盯古檜功課,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古靈知道他自討苦吃,怨不得人!琉璃是他堅持要討進門的,也是他趕她回家的;他企圖奪走她的心,如同南宮慶奪走娘的心,再狠狠地丟棄。這一切他都做到了,卻未曾想過自己會在琉璃走後會如此消沉、牽戀,即使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工作上,心還是忍不住隨時間的流動而想起琉璃會在這個時候做什麼,琉璃的癡,琉璃的笑,琉璃的淚已經在他不注意時,一點一滴地進駐他的心裡,無法抹去!
他要怎麼向蒼天抗議這個天大的玩笑?
他愛上南宮琉璃了!而且他的愛巳深沉無可見底。
古靈的心裡有無聲的啜淚,日以繼夜的重複著,他根本是欲振乏力,心裡的痛一天強過一天,日日強捱著,只怕就要倒下去了。
堅毅地獨立亭中,古靈任淚水在無聲中滾落……
這噬人的情愁啊!正用捧山倒海的姿態,無聲無息地向他襲來。在他未曾忽略時,成功佔領他的心緒,一點、一漓。
就連這個無趣的亭子,除了投水的記憶之外,古靈還記得他們也曾在這亭中討論過怎麼把「愛」藏起來……
「夫君,我好愛,好愛你哦!」依附在古靈的胸膛,琉璃輕聲說著。
「有多愛?」古靈輕啄著她的鼻頭。
「我想想看,嗯!就跟天那麼大,書上說無池無涯!那我的愛也無邊無際。」琉璃在古靈的懷中,很認真地比了比天的寬度。
愛極這種無憂的矯憨,古靈蓄意逗她,很傷腦筋的沉吟:「那我沒有地方藏起耶,被別人看到要怎麼辦才好……」
「這個嘛……」琉璃跟著一起傷腦筋……
怎麼忘懷?怎麼抹去?有誰能幫助他?
每多邊一日,古靈腦海中的影像就越清晰,每一句話都在撞擊著他此刻孤寂的心靈,讓他無法順順利利地活下去。琉璃初走的那幾日,古靈只要在夜晚上妓院把時間消磨,一切便可依著平時的步伐解決;可是時日一久,琉璃的影像居然揮之不去,不僅在夜晚干擾他的心,連白天也同樣侵蝕著他的心。
他感受到自己的時間越過越緩慢,除了思念琉璃,他無法度日。
那日,琉璃投水時,他的心除了慌,還有對她更深切的憐惜。現在呢?他幾乎可以領略到琉璃那日的絕望,失去愛情的疼痛。只是那日,他的愛還在他的掌控中,他便錯估琉璃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不說分明地執意要把舊日的愁與恨快意解決!但蒼天是有眼的,容不得他一直欺負琉璃,便幫她報仇了。他想笑……
古靈在角落自嘗噬人的痛楚而無法言語!
「大哥,嫂子一定還在等你回去找她。你去帶她回來,好不好?」古檜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春秋亭,體恤地抹去他面頰上的淚,古靈才驀然驚覺自己真的失態了。
第一次在人前有進退不得的窘況,古靈繼續沉默。
「大哥,我不會乖乖接下涵碧山莊的!我情願看它倒。如果你執意自苦,等我成材,你會發現我在管事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你相不相信?」古檜不在乎地威脅古靈,這是他首次用這種口氣和兄長說話。
古靈的俊容一變,反手扣住古檜的手腕:「你敢?」
「你都敢丟下山莊,我為什麼不敢看它倒?咱們都姓古,倒了正好,我可以心安理得當畫師,你可以躲到山上隱居,各得其所。我樂得輕鬆!」古檜一點也不怕武藝高強的兄長在瞬間要了自己的小命,大逆不道的話繼續播放,還怕兄長聽不清楚,貼到他的耳旁復頌。
「你……」古靈沒想到尚未成年的么弟已經有本事要脅他了。
「大哥要是覺得我不乖,我讓您罰!我是大哥救出來的,我只聽您的話!但不表示我會幫著大哥虐待自己。您和嫂子情投意合,璧人佳偶!既然現在知道是誤會嫂子,接她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嫂子既然一進門就任您擺弄,也沒有理由一出門就忘記和您的共同記憶。大哥,大家都希望您接嫂子回來。」古檜跪在古靈面前,苦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