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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寒沁

  田嫂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家沒有什麼小姐,老先生,你可能找錯家了哦!」她從來沒對一個外人這麼和顏悅色過,以往來的那些人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嘴上說著好聽是來採訪夫人,其實根本就是來挖夫人隱私,打擾夫人清修的。

  那些人只要一來,全被她二話不說,疾言厲色地掃地出門,可是這個外國人不同,他身上流露出的威儀與氣度,讓人自然而然即心存敬意,不敢對他有絲毫冒犯。

  「我找應若綾。」老人淡淡地開口,臉部表情自始至終沒有一絲變化。

  「應若綾?」田嫂愣了一會,這是夫人的閨名啊,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你找夫人?你跟她是……」

  「老朋友。」

  「老朋友?」夫人有這樣的朋友嗎?怎麼自己跟了她二十多年從沒聽她提起過?田嫂猶豫著是該相信還是不該相信。她審慎地打量著眼前年近古稀的老人。

  「不信我?」老人揚起一道濃眉。

  「不,我……」田嫂在老人銳利的眼神注視下,心頭陡地一陣猛跳,她被老人的氣勢嚇到了,急急忙忙地開了門,將老人迎進來,「我帶你去找夫人,她在……」

  「我知道她在哪裡。」老人丟下一句,即邁開大步,拋下田嫂往後院走去,熟稔得猶如在自家庭院行走。

  「老先生,你別亂闖啊!」這老人到底是誰?他真的認識夫人嗎?田嫂帶著疑問快步跟上。

  不一會,來到了碧草如茵、樹影搖曳的庭園,老人急促的腳步倏地停住。

  前方不遠的紫籐花架下,鏤空的籐椅上端坐著一位挽髻的老婦人,正優閒地喝著下午茶。聽到後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老婦人優雅地將手中書本翻過一頁,恬淡開口,「田嫂,有客人嗎?」

  田嫂正要應聲,身旁的老人已先開口喚道:「綾兒!」略帶顫抖的語音引來田嫂的驚訝。

  近似耳語的輕喚隨風飄送,老婦人恍若觸電似地一震,手中的書啪地掉落,她顫巍巍地轉過頭來,昔日熟悉的人兒映照在不敢置信的瞳眸中,「伊梵諾!」她發亮的臉孔粲然一笑,滿佈魚尾的眼角卻已不覺濡濕。

  老人原本強硬的臉部線條霎時柔了三分,一抹寵溺的微笑出現在唇邊,他走上前去。

  他們兩人真的認識?夫人那少女般的燦笑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縱使滿腹疑問,田嫂還是識趣地悄悄退下,下人是不該窺視主人隱私的。

  伊梵諾輕輕擁住魂牽夢縈的人兒,顫抖地伸出手,近乎虔誠地細撫她的瞼,這眉、這眼、這唇,都曾是讓他心神迷醉的,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這眼不復明亮、這唇嬌艷不再,他還是為能再度碰觸到它們而忍不住感謝上蒼。

  久別重逢的兩人猶如停格般地凝望對方,過了許久,伊梵諾才開口道:「這些年,你好嗎?」

  應若綾微微一笑,「好,倒是你……」

  聽到那聲好,伊梵諾壓在心頭多年的擔子突然卸下。她過得好,他早就知道了,但由她口中親自說出,他才算是真正地得到解脫。他用手指點住應若綾的唇,「只要你好,那就好了。」

  「你還是那麼會說好聽話。」應若綾拉著他在籐椅上坐下。伊梵諾會在這麼多年後來找自己,應該是為了那件事吧?

  「只說給你一個人聽而已。」

  「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還說這些,你不會覺得丟臉嗎?」應若綾糗他,記憶中似乎不曾看他臉紅過。

  伊梵諾不置可否,只是將灰眉挑起。

  又來了。應若綾看著他習慣性的動作,忍不住搖頭輕笑。怎麼過了這麼久,這壞習慣還是沒改掉,可是不可否認的,她就是愛看他這挑眉的模樣。「你啊!羞羞臉。」她拿指尖輕刮他的臉,這是當年她取笑他時最常做的動作。

  伊梵諾拉下她的手放在掌中握著。他的綾兒還是老樣子啊!「我見過然丫頭了。」

  「怎麼?」果然,她的猜測並沒有錯。「有何批評指教?」

  「我以為當年的小魔頭又重出江湖了。」伊梵諾訕笑道。

  「哼哼!」應若綾抽回手,「然丫頭繼承了我的骨血,她的一切都是我調教出來的,若是不像我,那就有問題了。」她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只在某人面前展現。

  「是啊!看著她,就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伊梵諾意有所指。

  「我說過,那件事的前提是要然丫頭本人的同意。」原已盡付雲煙的前塵往事又同時兜上兩人心頭。

  「我知道。」

  「那你……」

  「她心底已經同意了,只是嘴上還不肯承認而已。」

  「你怎麼知道?」應若綾心念一動,「她見過藍斯了?」

  「是的。」

  「在你的安排之下?」應若綾的眼中有微微的怒氣,如果是的話,她絕不會承認。他們曾約法三章,映然和藍斯的初次會面必須是偶遇,若是刻意安排,約定就算無效。

  「不,你知道我不會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

  應若綾的怒火因這句話而得到安撫。是啊!伊梵諾不會輕易打破他的承諾。「那他們是如何見面的?」她有一絲好奇。

  「這是命運之神的決定。」

  「伊梵諾?」應若綾蹙起眉頭,非常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叫然丫頭自己說吧!由本人親口說,想必會更加精采。」他原本以為這個約定今生今世是沒辦法達成了,怎知宿命難逃,終究還是讓他等到了。「我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是嗎?」應若綾不再追問,只輕喃一句,「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一晃眼,五十年就這麼過了。」

  伊梵諾點頭應和,「我只希望在我闔眼之前,能看到我們當年的約定實現。」他能強撐到現在,無非就是這一樁心願未了。

  「伊梵諾……」應若綾似有話要說,末了還是歸於無言。

  「一個孩兒,有我的眉、你的眸,我的狂放、你的慧黠……」伊梵諾娓娓道出亙古的誓言。

  「而不要有你的固執,我的倔強。」應若綾接道,眸光迷離閃爍。

  「是的,眼看著這夢想就要實現了,偏那兩個小孩兒,偏那兩個小孩兒……」伊梵諾的身體微微發顫。

  應若綾伸手按了按他的肩頭,平撫他的情緒。

  「偏那兩個小孩兒就跟我們以前一樣固執和倔強,甚至更愚蠢。」當年要不是那該死的自尊,兩個有情人怎會落得現在執手相看,無語凝咽,綾兒該陪著他白首到老的。

  「當年的悲劇要重演了嗎?」應若綾從他的話中已猜出幾分。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伊梵諾堅定地大喊。他絕不會讓他這些年來的努力化為烏有,「所以我才來找你。」

  「我?我能做什麼?」她知道伊梵諾的感受,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苦果,她一直承受至今。

  「然丫頭現在正面臨抉擇的當口,我需要你推她一把。」

  「是要把她推向天堂還是地獄?」應若綾俏皮地眨眨眼,伊梵諾的話她並不是不信,而是她想聽聽映然怎麼說。

  伊梵諾笑道:「你會知道該怎麼做的。」他知道應若綾需要再次的確定,無妨,然丫頭會給她肯定的答案的。

  應若綾只是給他溫柔的一笑,沒有說什麼。

  伊梵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那朵只為他綻放的笑容收藏在心底,「我必須走了。」他站起身來。

  「這麼快?」分離來得如此措手不及,應若綾有些無法接受,她也跟著站起。

  「你的答案快來了,我想,她還沒有那個心理準備要與我碰面。」

  「然丫頭?」

  伊梵諾不答,只是將應若綾再擁入懷裡,縱使懷中的人兒已不若往日嬌艷如花,但對她的愛依舊五十年來如一日,未曾有絲毫稍減。「綾兒,我的綾兒,別讓我失望。」

  應若綾輕撫他的背,許下無言的承諾。

  伊梵諾依依不捨地放開她,說道:「我走了。」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轉身離去。

  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應若綾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耳語低喚,「伊恩。」她喚出當年叫他的名。

  伊梵諾離去的腳步一頓,停下身來,「再見。」停頓的身影愀然靜默,再度舉步往前,隱沒在灰暗的水泥牆後。

  應若綾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過了許久,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地在籐椅上頹然坐下。平靜無波的心湖,因伊梵諾的闖入又掀起驚濤駭浪。

  「修行得還是不夠啊!」她苦笑。心是騙不了人的,此刻它的奔騰躍動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已然雞皮鶴髮卻還是逃不過過往的牽絆,這幾十年修身養性的工夫是白費了。

  「夫人?」田嫂遲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然丫頭來了是嗎?帶她來見我吧!」應若綾的神色已恢復如常。

  「呃……是。」夫人是怎麼知道的?她還沒說啊!田嫂苦澀地發現,二十多年了,她還是一點都不瞭解眼前這個優雅高貴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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