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比她更厲害了!比方說,昨天她以為白己被毒啞了,他不必請教醫生,就曉得她啥時會康復;又比如說,短短一上午,進進出出的人一大堆,不管他們用哪種語言和他講話,他都可以流利地回答,實在是太神奇了!
黛拉在佩服之餘,內心也不免被激起了一股旺盛的鬥志。
順手攀折一枝樹枝條,她開始專心地在門檻外的泥沙上畫畫。
又過了大概半個鐘頭,她的後腦勺忽然被人輕敲了一下。
「唉唷,你幹嘛啦!」普天之下,膽敢這麼對她的人,除了羅奧,不作第二人想。
「喝水。」他將杯子遞給她。
黛拉接過手,嗅了嗅杯子裡的味道,神經兮兮的問:「不會有毒吧?」
他的反應是挑起眉,隨便她愛喝不喝。
「算了,毒死我也沒多大的好處。」她喃喃自語道,繼而輕啜了一口。
「這是什麼?」羅奧看見她在地上的鬼畫符。
黛拉不可一世的斜睨他--哼哼,總算有機會挫挫他的銳氣了!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我在畫中國古代的神獸!」
他的眉梢挑得更高了。
「不明白吧?」她得意洋洋的解釋道:「喏,中國人常說:『左青龍,右白虎』事實上,青龍在東,白虎在西,他們的形體勇壯,時常被拿來當作鎮邪的神靈。」
她就不信他連這麼冷僻的學問都懂!
羅奧頷首,表示她說得沒錯。「那麼親愛的,請問另外兩隻鎮守南方、北方的神獸呢?。」
想考倒她?門兒都沒有!
將一隻鳥形圖騰補充在沙地上,她唸唸有詞的說:「南嘛就是朱雀,朱雀就是一隻大鳥……北呢,北就是玄武,玄武就是……就是……」
糟了!玄武是什麼?
他捏摥?嫣紅的臉蛋,徹底打壞了她想佔上風的如意算盤。「玄武是一種龜蛇合體的動物,乖,你慢慢畫!」
語畢,他逕自踅回屋內。
可惡!太可惡了!黛拉憤恨地戳著泥沙,不甘心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啊!」俏臀忽然被人從後方摸了一把,黛拉嚇得整個人馬上彈跳起來!
「你--」
砰!
「哇--」三道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
黛拉是生氣的尖叫,飛刀是不長眼地射中目標--剛剛偷摸她的鹹豬手,當場血流如注。
屋內的男人紛紛跑了出來。
羅奧面色鐵青地把她擁進懷裡,其餘的男人,有的忙著扶起傷患,有的趕忙拿出藥箱替他止血。
「船長,你太過分了!」一直待在裡頭和羅奧談話的男人們,箭靶一致對準了他。「巴吉歐又沒做什麼,你怎麼可以出手傷人?」
原來那只死色胚叫作巴吉歐。
羅奧並不講話,可是從他收縮的肌肉、緊繃的下顎,不難看出他的情緒。
仗著人多氣盛,巴吉歐咬牙忍耐手背的疼痛,齷齪的說:「是那娘兒們蹲在地上勾引男人,我只不過是順她的意,替她解解悶……」
什麼叫作她蹲在地上勾引男人?!蹲在地上犯法嗎?他是哪一隻眼睛看到她在勾撩他?!黛拉惱火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陰冷眸光直刺進巴吉歐的三角臉,羅奧冷冷的瞪著他:「有種你再說一次!」
「我、我說……」他不敢說!
在羅奧嗜血的眼神下,巴吉歐險些尿褲子了。
「船長。」一名老者挺身而出,改以當地土語道:「巴吉歐是我的人,你這樣嚇唬他,擺明是不給我面子。」
黛拉擔心的抬頭看看羅奧。
她是聽不懂老人說什麼,可是羅奧告訴過她,他們今天的會晤是為了要合作一項大生意。
如果因為她而害羅奧失去賺錢的良機,她會很過意不去。
「我絕無此意。」羅奧緊緊地攬著黛拉的腰,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凝重。
「那你道歉啊!」有人不爽的吆喝道。
羅奧卻不動如山。
「船長。」老人的語調轉為嚴厲。「大家無須為了一個女人傷和氣,你別忘了,我們還有一樁生意要談。」
手下群起激憤,他不能視而不見。雖然他很想把手頭上那批珠寶賣掉,好換取現金沒錯,不過,到底是羅奧主動找上他要求購買,他當然有籌碼談條件。
「這是兩碼子事。」他雲淡風輕的說。
「不,大哥。」巴吉歐惡毒的慫恿道:「您都說我是您的人了,他還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態,顯然是不把您放在眼裡!」
「對呀,大哥,您瞧他神氣的!」眾人你二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著。
老人一方面是想安撫大家的情緒,另一方面自己也不太服氣珠寶的價碼一再被壓低,兩相作用下,於是他露出更加虛偽的笑容。「船長,你聽聽,我的兄弟們都要求你給個交代,你是不是--」
「沒必要。」羅奧一口回絕。
敢動他的女人?巴吉歐還有一條狗命在,那已是他手下留情!他不可能道歉。
「大哥,你看他有多跩!」
「大哥,給他點顏色瞧瞧!」
大夥兒激憤得恨不得街上去海扁他,然而羅奧冷銳的目光一掃,在場卻沒有一個男人敢妄動。
老人自覺顏面掛不住,乾脆放狠話了:「船長,把這個女人留下,或是這筆生意就此作罷,你自己斟酌吧!」
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上億的利潤,絕非南極之星的船長所為,他篤定了羅奧會向他低頭。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黛拉看在眼底、急在心裡,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她緊張地反握住他的大掌,柔嫩手心不由得滲出一層薄薄的香汗。
「船長,你怎麼說?」老人沉不住氣的追問。
羅奧冷絕一笑,酷酷的撂下話:「生意不做無妨,這個女人……」他陰寒的目光一落到她身上,立即化為溫暖的三月風,「誰敢碰她一根寒毛,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老人臉上的肥肉亂顫,無法接受自己裡子、面子盡失的慘敗!
「你--」護著黛拉往外走,羅奧在經過巴吉歐身邊時,用冷得像一把利刃的口氣道:「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絕對會讓你嘗到千刀萬剮的滋味!」
第六章
回程的路途上,羅奧始終不講話。
黛拉倚著他寬厚的肩膀,怯生生地玩弄著手腕上的琉璃手環,內心的情緒相當複雜。
他一直在注意她吧?
所以當那個叫作巴吉歐的男人碰到她的下一秒,她就看到羅奧飛奔而來的身影,以及他氣黑了的臉孔。
若非真的在乎,他不會這麼憤怒,甚至不惜犧牲掉一大筆生意。
一想到這個,黛拉就愧疚得無以復加。
不知道他損失了多少?會不會很嚴重?
假如他願意告訴她的話,回到阿普洛迪後,或許可以請父王、母后補償他。
瞥瞥正在合眼假寐的羅奧,她鼓起勇氣張開嘴巴,聲音卻卡在咽喉出不來。
問了又怎樣?得到確切的答案,並不能讓她的愧疚感減緩一點,更何況,她也不認為他會說。
他的頑固與堅持,有時候真令人氣悶。
移開視線,望著車窗外的紅磚道上,鋪滿了褐色的星形落葉,她的嚮往之心油然而生。
「羅奧……」扯扯他的衣袖,黛拉小聲的央求道:「我們下車用走的好不好?」根據她的判斷,這裡離他們住的飯店不遠了。
弧度優美的唇線緩緩勾起,羅奧二話不說,要司機把車停在路旁,陪她下了車。
「謝謝!」她說,然後又補充道:「我是指現在……還有剛才……謝謝你為我做的。」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一個有血緣關係以外的男人,這樣寵著、呵護著,羅奧對她的情意,她滿滿地收進心裡頭了。
羅奧執起她的纖纖素手,藍眸幽深得見不到底端。
「不過我很抱歉。」黛拉低頭說:「都是我不好,才讓你生意談不成。」
「那不是你的錯。」羅奧的臉上仍有些微怒。
是他疏忽了,他不該把她一個人放在那裡。
若非希望隨時隨地能夠看到她,他應該先把她送回南極之星,而不是跟著他在外拋頭露面。
「沒關係啦!」漾出笑容,她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那種變態的行為不值得我傷心。」
而且羅奧那一刀正中巴吉歐的肌腱,他的手即使康復,也會變成殘廢,對方的下場比較慘。
突然,黛拉瞠大黑瞳,掙開他的手,靈巧地往前方的一棵行道樹奔去--「羅奧,你看!」
裙擺飛揚,金色長髮翩然隨風起舞,她嬌柔的回眸一笑,幾乎眩花了他的眼……
「你看!」她指著大樹,興奮得像是一個買到心愛糖果的小女孩。
「嗯,很漂亮的樹葉。」從頭到腳換回女裝的她,少了一絲頑皮,多了幾許柔媚,令他貪看不已。
「誰跟你說樹葉了?」黛拉跺跺腳,不依的嚷道:「我是說那只蝴蝶啦!」
原本以為紫晶蝶只有在阿普洛迪島上才看得到,想不到這裡也有!
不顧路人驚艷的眼光,她興奮地追蝴蝶,早就把先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