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月時間,他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可他的困境仍舊沒有解決,反而有更加惡化的趨勢;若他再付不出銀行利息,要不了多久,他的資產就會被查封拍賣,畢生心血將付諸流水。
一想到這兒,他改變態度,不再大剌剌的粗聲要求見康橋,而是低聲下氣乞求能見上他一面,但同樣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碰了一鼻子灰。見不到人就是見不到人,他實在莫可奈何,只能坐困愁城,眼看著屬於他的東西一一失去。
康少謙的情況沒有比郝世文好到哪去,當初在捲走康氏資金的風波過後,他就回台開了間小公司,過過當董事長的癮。
由於他本來就沒有經營企業的能力,所以公司的盈利與人事支出只能勉強打平,但他並不在乎;因為他要的是頭銜,只要向人遞出名片時,上頭大大印著董事長三個字,能夠漂亮又威風就夠了,反正他身邊有的是錢,虧點小錢不算什麼,公司的事交給下屬去決定就好。
但這一切在康橋出現後全都變了調,他心慌意亂,怕康橋會取回不屬於他的錢財,所以他積極參與公司所有決策,努力想做出一番事業來,好衍生出對抗康橋的力量。
這麼做是遲了些,畢竟康橋累積實力多年,可他管不了那麼多,決定放手一搏!
他的努力認真教週遭的人側目,不曉得他是哪根筋不對?
平日與他友好的朋友見他突然發憤圖強,好心的介紹他到彼岸投資他不甚瞭解的大型休閒度假中心,買下了一整個山頭,打算要規劃成結合高爾夫球場和SPA各類養生休閒的度假中心。
聽了朋友的解說,他也覺得彼岸正蓬勃發展,是投資的大好時機,待休閒度假中心蓋好之後,要不了幾年就能回收成本,所以他放心的將資金交予好友帶到彼岸買地,準備蓋休閒度假中心。
他很是信任好友,因此才會將大筆資金交託給好友,可他萬萬沒想到,錢就這麼被帶走了!
起初打電話給好友,對方還會跟他敷衍兩句,說地已買好,正在請工人整地,後來他再打過去,只聽見鶯鶯笑語,朋友連連叫他放心,說正忙著和其它投資者談要事,晚點再回電給他,當然,他是再也沒等到好友的回電。
他愈想愈覺不對。再打過去時,電話就不通了。
連著多次找不到人,他這才恍然大悟,發現自己上當受騙。
怎麼會這樣?!他們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呀!他是那樣信任對方,才會連地都沒看,就把錢交給好友全權處理……
是啊!好友的確是徹底的全權處理,帶著他的錢到彼岸用力揮霍毫不手軟,留下他在台灣守著一間公司。
他氣憤難平的尋求警方協助,但對方早在彼岸囂張度日,有沒有辦法將人逮回台灣還是個問題。
他恨自己誤交匪類,還和對方推心置腹,結果呢?他得到了什麼?!
而且打擊不僅如此,他在台灣的公司也出了問題!財務經理竟掏空公司資產?!
可能是因為他忽然回公司主政,財務經理害怕他會發現自己多年來偷偷挪用公司公款,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能帶走的全都帶走了。
此舉和當年的他簡直一模一樣,他怎麼會傻得沒防範?!怎麼會傻得沒去想到會有人跟他一樣做出相同的事?!
只能說他養尊處優多年,自以為聰明,也認為他不會倒霉的遇上這樣的衰事,結果真讓他遇上了,落得和大哥相同的下場,當場教他欲哭無淚。
是了,他和大哥是親兄弟,他都能毫不猶豫的背叛大哥,更何況是他身邊的人 ?他們與他非親非故,跟他會有交情恐怕也是看在錢的分上;原來根本不是他交友廣闊,而是「錢」交友廣闊!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直到失去一切,他才發現當年對大哥做了多惡劣的事,但為時已晚,大哥早就過世多年,他再怎麼懊悔都挽回不了逝去的生命。
假如當年他沒昧著良心,讓私心驅使心中的惡魔,現下這一切都會不同;大哥仍會活得好好的,他也不會嘗到今生最痛苦的滋味。
這麼多年了,他不曾感到後悔過,而今竟然在遭到好友欺騙和財務經理的背叛後,才大徹大悟?!先前他是騙康橋他後悔了,其實心底並不,可現在他是真正後悔,卻再也沒臉去見康橋了。
康少謙失去一切,選擇離開,他帶著妻女搬到僻靜的鄉下展開新生活,寫了封信給康橋,訴說他心中濃濃的歉意。
相較於康少謙懊悔的態度,郝世文仍是不知悔改,他還是覺得心有不甘,等著見康橋。
他是如此聰明,機關算盡,怎麼可能落得一夕破敗的下場?康橋不見他沒關係,他去找蘇曼曼也一樣。
「蘇小姐,妳真的得幫幫我,否則我就活不下去了。」郝世文特別到蘇曼曼的公司去哭給她聽,裝可憐的述說自己的情況。
蘇曼曼被郝世文嚇了跳,她與郝世文壓根兒不熟,完全沒想到他今天會突然跑來公司對她哭說他有多悲慘。
「郝先生,有關您的情況我不是很瞭解……」蘇曼曼要郝世文冷靜點,他再繼續這樣哭下去的話,不知情的人見了真會以為她在欺負他。
「不!妳一定知道!妳是康橋的女友,妳不可能會不知道,康橋這回是要將我逼死才肯甘心!蘇小姐,不瞞妳說,我和康橋的父親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無話不談、無事不能分享,只要另一方有困難,另一個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真誠相待,可是康橋並不瞭解,他也不顧我和他父親之間的情誼,硬是要讓銀行跟我催繳利息,妳不覺得他的做法太過無情嗎?」
郝世文特地將自己擺在被害者的位置,要蘇曼曼同情他,進而幫他跟康橋說項,不管成或不成,他是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蘇曼曼聽了,在心底長歎口氣,沒當場拆穿郝世文的謊言。最近她聽說了太多有關郝世文所面臨的困境,傳聞他的房子、百貨業與公司不是被同業接手,就是要被法院查封,可說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她本來就不是很欣賞郝世文這個人,再加上他從前對待康橋一家的態度,她更覺得這人是兩面人,面對對他有利之人,他都擺出和善討喜的臉孔;面對無法再利用的人,他則使勁將對方往下踩,不留半點餘地,這樣的人,她根本就不想幫他。
有些人臉皮的厚度是足以教人讚歎的,像郝世文就是,她真不曉得郝世文怎麼還會有臉來對她抱怨康橋對他不夠厚道?!
「我啊並不是為自己抱屈,我是為康大哥感歎呀!以前的康橋不是這樣的孩子,康大哥對康橋也有許多期待,沒想到康橋長大後會變得這樣無情,康大哥、大嫂若地下有知,心一定會和我一樣的痛……」
郝世文做戲的撫著心口訴說他的沉痛。
「妳一定也不想見到康橋變成這樣不近人情吧?妳可以幫我去和康橋談談嗎? 」郝世文抱著一線希望地詢問。
「郝先生,我很抱歉,康橋的事我並不過問,你要不要自己去跟康橋談?」她現在只想快點送客。
「我跟他談?!他根本不見我!妳看吧,他這個人真的是很無情,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我實在是無計可施,才會來找妳。蘇小姐,難道妳連我這麼一點小忙都不肯幫?」一講到康橋不肯見他,他心底就一把火。
「郝先生,我真的是幫不上你。」
「那妳是打算見死不救嘍?!」郝世文瞪著她,也不再擺出受害者的姿態,一臉她是加害者、打算迫害他的模樣。
「郝先生,不知您是否還記得,當年在康橋的父親發生財務危機時,您做了怎樣的決定?」蘇曼曼凝視著他的眼問。
她的眼眸清澄無偽,看得郝世文心底不甚舒坦,也覺心虛不已,面對她的眼眸,他無法再謊稱當年幫了康父多大的忙。
怪了,他是怎麼了?每天說謊已成自然,他為何要因她短短幾句話感到心虛?
她是知道了些什麼?
難不成康橋都跟她說了?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為,郝先生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並非康橋使計陷害你,這全是你自己招惹來的。你向全球國際銀行抵押資產借貸資金,全球國際銀行向你收取利息是再正常不過,不可能你借了錢,全球國際銀行卻不向你收取半分利息是嗎?」蘇曼曼輕道。
「但是只要他們肯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我定能東山再起。」郝世文不覺自己的想法有哪裡錯了。
「當年您有給康橋他爸時間嗎?他是如何懇求您,您是如何殘忍拒絕並糟蹋他,您都忘了嗎?」對於他所說的話,她非常的不以為然。
郝世文腦海中登時晃過許多畫面:他惡意嘲笑康兄,不顧對方哀求,不顧往日情分,硬是逼康兄還錢……他的心一陣一陣寒,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