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身份證、駕照、行照或健保卡都可以。」
不願意把證件給櫃檯登記的人還滿多的,這沒什麼奇怪。
「沒有。」他蹙了蹙眉心,痛苦的表情一閃而過。「可以進去了嗎?我需要休息。」
孟群娜端詳著駕駛座裡的他,他的表情不是困累,而是痛,好像在強忍著痛意。
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會不會是心臟病、高血壓什麼的,要是進房後病發怎麼辦?
他好像很需要休息,他自己也說了,他需要休息,還是先通融,讓他進去休息好了,搞不好他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這是您的鑰匙,三一二房,房間在前面左轉第一排,如果您進房後有什麼問題,您可以撥九到櫃檯給我,我姓孟……」
破天荒第一次,她雞婆的對客人說這麼多,還告訴人家她姓什麼,簡直不可思議。
酷男睨了她一眼,眼中冷肅防備的光芒退了些,但他還是沒說什麼,取走鑰匙就要踩油門。
她連忙把幾張鈔票奉上。「這是找您的錢。」剛剛他遞給她的鈔票整整有三萬塊。
酷男有型的唇角淡淡一扯。「給妳。」
娜娜瞪大眼睛。
六千七百八十塊的小費耶!她瞠視著駛進房的車尾。
小恬心知道了,一定會懊惱自己肚子痛的不是時候。
第二章
娜娜提著醫藥箱來到三一二號的車庫前,她以遙控器打開車庫門,饒是膽大的她,此刻也有些忐忑不安。
三分鐘前,三一二號那位不肯給她看證件的酷男打電話到櫃檯指名找她,要她帶醫藥箱到房裡給他,距離他進房已經過了一個鐘頭,時間是午夜一點半。
她猜想的沒錯,他是在忍痛,而且不是內部器官上的痛,他八成是受傷了,而且八成是打架受傷的。
誰叫他長得一副古惑仔的模樣,而且是對人很跩,就算人家對他笑一笑,他也會冷冷瞪人家一眼的那種。
這種傲傲的男人,走到哪裡都很容易跟人家槓上,那種誰也不鳥的態度,更是容易招惹是非。
叩叩--
她敲了敲門。「先生,我拿醫藥箱來了。」
汽車旅館的房間構造大致是這樣的--一樓是車庫,上了樓梯之後,盡頭是一扇門,門打開就是一間套房式的房間,包含衛浴設備在裡面。
「進來。」
聽到那酷男的聲音,她旋即扭動門把。
跟她想像中一片黑暗不同,他把可以開的燈都打開了,雖然這樣,但旅館一向是不用日光燈的,所以儘管燈光全開,室內還是一片柔和浪漫的暈黃。
「過來。」
沒有指名、沒有稱呼,他就這樣命令她。
那酷男坐在情趣椅裡,黑色上衣已經脫掉了,下半身的黑色牛仔褲倒是還穿著。
娜娜微怔地看著濃眉緊擰、一臉疲憊的他。
那張有些陰鬱的俊顏,那雙手擱於扶手的懶洋洋模樣,還有他緊抿的有型薄唇,唇際邊的淡淡紋路,那雙看起來很長的腿,甚至是他上半身的結實體魄,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忽然讓她由心底震動。
怪哉!她心臟幹麼沒事跳這麼快?
「醫藥箱在、在這裡。」她莫名其妙的結巴起來,這是史無前例的事。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不是做公主的料,她很強勢,屬於皇太后那一種的。
而現在,奇異詭譎的事發生了,她對一個陌生男子說話結巴,更怪的是,她還不敢看著他講話。
「過來一點。」他的聲音跟他的神情一樣累,好像隨時倒下去,可以睡上一百年。
「為、為什麼?」她繼續結巴。
這裡是旅館,她在一名男客的房裡,這名男客還坐在情趣椅裡,而且服裝儀容不整,如果有人衝進來會怎麼想?
這該不會是下三濫的仙人跳陷阱吧?
他哼了一聲。「因為我沒力氣動了。」
「啊?」娜娜眨了眨長睫,心裡有點迷惑,也有點混亂。
他緩緩舉起雙手,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老天!她倒抽了口涼氣,心臟險險從喉嚨跳出來。
他兩手都是傷!
他慢慢側轉過身,皺了皺眉峰。「後面也有。」
如果不先講,恐怕會把她嚇昏過去,到時可就沒人替他擦藥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她瞠瞪著他的傷。
「你必須馬上去醫院!」久久之後回神,她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他究竟是跟幾個人幹架啊?
他背後哪能叫傷?根本是血肉模糊嘛!
「我不能去醫院。」他幽黯的眼,直視著她的眼睛。「妳幫我上藥。」
她怔了怔,有些發愣,隨後慌亂的搖起頭。「不行不行,我不會!」
真有他的,傷這麼重還能自己開車,而且居然還苦苦忍耐了一個小時才向她求援,要是換成老宋,怕不早已痛死一百次。
「我送你去醫院,不然我叫救護車來,啊,或者我叫醫生來出診也行,我老爸認識一個醫生,從小我的跌倒損傷都是他看的,雖然已經很晚了,但如果我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來的……」
娜娜還沒說完,但她驀然住了嘴。
鋼鐵般的意志--
她從他濃眉底下那對黑眸中讀到這樣的訊息。
他不去醫院,也不願意驚動救護車,讓醫生出診更加不行--這些都是從他那雙憂鬱黑眸傳達給她的。
「噢!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行,」她翻翻白眼,煩躁的看著他。「你就不能不要這麼固執嗎?」
說完,她瞪大眼,倏然被自己嚇到。
她怎麼會衝口而出說那些話?
說得她好像很瞭解他似的,太不像話了。
兩雙眼睛對望,他緩緩地說:「那麼,妳把醫藥箱放下,我自己擦。」
她瞪著他,蹙起眉,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
他真的不願意去醫院,而她,又不是他的誰,當然也沒資格勉強他。
這樣也好,一翻兩瞪眼。
他不肯去醫院,而她不敢隨便幫他擦藥,他也很爽快,不勉強她,說他要自己擦藥,好啦,事情圓滿解決,她可以放下醫藥箱走人了。
可是,老天!她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雖然常牙尖嘴利,但她內心是善良且脆弱的,霸道卻很樂意幫助別人。
所以,她對這種不強人所難的人最沒轍了。
娜娜看著他那雙深沉的眼睛。「好吧,我幫你擦就是了。」
她妥協了,打開醫藥箱。
他什麼話也沒說,當然是連個謝字也沒有,只是沉默的配合她的動作,伸直長臂讓她上藥。
棉花棒沾上消毒水,先把偌大的傷口消毒一遍。
過程中,他咬著牙,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音,她則暗暗吐了好幾口氣,吞過好幾次口水,拚命壓抑雙手的顫抖,幸好她不是那種一見血就昏倒的女人,不然老早昏過去了。
「很痛吧?」她更輕柔的放緩了上藥的動作。「想叫就叫出來,不要忍了。」
連她都感覺到痛,他怎麼可能沒感覺?
他臉上那扭曲的表情,讓她看了就難受。
「不痛。」他的聲音,低郁的傳進她耳裡。「我心裡的痛比皮肉的傷還要痛。」
娜娜瞪大眼睛,訝異的迅速望向他。
這位打架打到血肉模糊的狠角色,怎麼突然文謅謅起來?
可是,他的台詞雖然很瓊瑤,但他聲音裡的苦澀卻讓她的心一緊,她無從得知他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他似乎在承受著什麼無法承受的東西……
見鬼了,怎麼連她也跟著文謅謅起來?
搞不好他這身血肉模糊是為女人挨的,她在這裡感同身受些什麼啊?
「好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幫你換藥。」
整理著醫藥箱,她忽然莫名其妙就感到心情不好,而且還不加掩飾的表現在臉上。
孟群娜,妳在不高興什麼?
她問自己,這個問題卻讓她有點煩。
她決定不再想了,整理好醫藥箱,一抬眼,卻看到他在看她,而且直直看進了她眼底,臉上的冷漠不知何時消失了。
「干、幹麼?」她結巴地問。
剛剛還纏繞在她心頭的不爽,奇異的不見了,她笨拙的模樣,像個小女生。
他沉沉望著她,眼光毫無忌憚。
「謝謝。」薄唇輕吐出這兩個字,眸子盯著她瞬間紅熱的臉頰,還有她小巧紅潤的嘴唇。
她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視線下敢與他交集,只好定在他性格的唇上。「不客氣。」
她居然臉紅了,只為了那麼簡單的兩個字。
哈巴狗型的男人會讓她既討厭又害怕,但這個寡言的男子卻讓她的心泛起波瀾,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走了,你休息吧!」
她提起醫藥箱,步履匆促的離開,感覺他的眼睛好像在背後一直看著她,害她臉部的溫度一再升高,幸好有頭髮,不然她整顆頭都會變成紅色的。
砰的一聲,她甩上他的房門,總算脫離那想像中灼熱的視線了。
她踩著高跟鞋,答答答的急步下樓。
「啊--」
不幸的,她失足跌倒了,踩空一格,慘烈滾下樓。
她這個牡羊座的大女人真的屬於單細胞品種嗎?
對一個男人有感覺居然表現得這麼明顯,不但血液沸揚到極點,連樓梯都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