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可以……」他的視線往廚房的方向一瞟。
何森東懂了,又是笑又是歎氣。
「你當然可以,這年頭已經沒有貞節牌坊可以守了,千柔並不樂見你為她放棄自己,你知道的。」拍拍他臂膀,「站在千柔兄長的立場,我希望你記得她;但站在同窗好友的角度,我希望你能過得好,我祝福你。」
如果說卞翔心裡還有一絲猶豫不定,在聽了何森東的話之後,也已釋懷了。
「謝謝。」
何森東朝他伸手。「是兄弟就別客氣。」
卞翔緊緊握住朝自己攤開的手掌,就像昔日兩人就讀警察大學時那樣。
「沒錯,是兄弟就把事實告訴我吧。筱曉最近接二連三遇到意外,其實並不是意外對吧?」他早該想到了。
就算倒霉,也不至於像她這種情況才對。尤其是在車站發生的驚魂意外,更讓他覺得詭異。
「在她身上發生的事,並不是因為她霉運當頭,而是有心人的設計;甚至不該說她倒霉,而是好運,所以才能一再躲過某人的——謀殺。」
何森東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但他接下來所提的問題證實了卞翔的推論——
「你認為是誰幹的?又是為什麼?」
「你也這麼想?」
他點頭。「只有這個可能。巫小姐身邊三天兩頭就出狀況,一、兩次還能說是意外或倒霉,但接二連三發生就有問題了。」
腦中閃過什麼,卞翔神色肅然地看向他。「之前在會議中,你要我監視她,並非因為懷疑她是嫌犯,而是要我假借跟監之名保護她?」
難怪!難怪他會做出那番聽來荒謬至極的推論。
何森東頷首,表示他的推斷沒錯。
若是這樣,當時在會議室都是同僚的情況下,不能說真話的原因只有一個——
「有內奸?」
「說不定就是毒鯨本人。」
「你懷疑毒鯨是警界的人?」
「嗯,而且很可能就在我們局裡。」何森東說這話時,語氣沉重。
「有鎖定哪個特定對象嗎?」
「還沒有。」何森東點了煙,藉由吞雲吐霧的動作代替歎息。「巫小姐意外說出毒鯨的名號,當時不只是你,黑仔也聽見了,我想他一定以為巫小姐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想殺她滅口,不過巫小姐二十四小時有我們的人在跟監,加上……說的好運,他始終沒有成功。」
「於是,黑仔聯絡毒鯨,因為他知道要在條子眼前下手,只有同樣具有條子身份的人才有可能成功。」卞翔替他說下去。
「沒錯。」他投以讚賞的眼神,不愧是警大時期與他爭第一的同窗好友。「一開始我還不確定毒鯨究竟是誰,只好借口將巫小姐當作嫌犯監視,好讓毒鯨放鬆戒備,自己露出馬腳。」
「但毒鯨並非泛泛之輩,他很聰明,到現在還沒漏餡?」
何森東苦笑,「是啊,比我想像中的難纏。」
「這件事你呈報上級了嗎?」
「沒有。」他搖頭。「我不希望弄得組內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幹我們這行的,不信任身邊的弟兄根本做不了事。你有什麼辦法嗎?這回告假回老家,一方面也是為了跟你談這個案子,我不希望走漏風聲,這裡是最安全的。」
卞翔沉默下來,狀似思考。
一會兒,他開口:「給他下手的機會吧。」
何森東聞言,夾在指間的煙掉在地上。
星光下,只見卞翔雙瞳炯亮,似是在算計什麼。
第八章
「真奇怪,」趙美眉站在「星靈占卜館」內,不時往外探頭探腦,邊喃喃自語。「真是奇怪……」
剛送走預約戀愛占卜的女客,巫筱曉走到好友身邊,跟著往外探看。「妳在幹嘛?」
「卞翔好幾天沒來了,而最近輪班監視我們的警察又都是生面孔,妳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巫筱曉沒精打采的聲音像是連續幾天睡眠不足,有氣無力的。「妳管那麼多幹嘛?」
「我覺得很奇怪啊,陳警官、小江沒來就算了,連卞翔也不見人影。妳看看他都幾天沒來了?四天了耶。」
她蛾眉輕佻。「那又如何?」
「筱曉,人家剛交往的男女朋友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卞翔四天沒來,你們等於是十二年沒見,妳難道一點都不想他?」
剛交往?男女朋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熱氣迅速暈紅巫筱曉薄嫩的臉皮。「妳哪只眼睛看見我跟卞翔在交往了?!
趙美眉反倒一臉困惑。「不是嗎?」
「怎、怎麼可能?!」
「你們兩個都手牽手跑到台中度假了,孤男寡女共度兩天一夜,能不發生事情嗎?」
是發生了事情沒錯,但不是她腦袋裡想的那種色情的事,而是差點要了她小命的可怕意外!不過,知道好友愛擔心的個性,巫筱曉並不打算將在車站發生的意外告訴她。
「我……」
她還來不及說明,趙美眉已揚起頗感興趣的笑容,一手攀上她的背。「來來來,告訴姊姊,妳跟卞翔什麼時候開始的?」
還什麼時候開始的哩!「妳豬頭啊!我、我跟他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什、麼、都、沒、有!」她強調。
「卞翔在混嗎?」居然什麼都沒做?
「聽妳的意思……」她斜眼瞪人。「好像很希望妳可愛的室友、美麗的手帕交我發生什麼事情,嗯?」
「才不是呢,妳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誰曉得。」哼!
「說真的,就算他沒盡到一個男人的『義務』好了,妳難道也乖乖的什麼部沒做?」趙美眉大呼可惜地直搖頭。「難得有機會說。」
哇咧!「我又該做什麼?美眉,妳今天很奇怪哦,表現失常,淨說些沒腦袋、沒營養、沒衛生的話!」
「你們感情都已經好到一起出遊過夜的程度了,還沒有正名為男女朋友,這才奇怪吧?」
「我跟卞翔不是妳想的那樣。」巫筱曉否認到最後,不自覺弱了氣勢,像是有些……失望。「我跟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朋友。」
「朋友?」不會吧?
巫筱曉螓首輕點,俏臉上的失落明顯可見,她一向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次兩天一夜的台中行,她和卞翔的確有過幾次親密的舉止,但都是處於「不得不」或「不自覺」的情況,根本算不上什麼。
之後,他們也沒再談起,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不談,是因為不想面對卞翔的回答。說穿了,她擔心自己被拒絕。
「我跟他只是朋友。」
「可是——」趙美眉突然壓低聲音,像怕被人聽見似的。「妳喜歡他吧?」
「美眉!」
「不要騙我,我看得出來。」她說得極肯定。
「不要亂說話!妳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卞翔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見妳喜歡卞翔,再說,妳自己上次也承認了不是嗎?」她笑瞇了眼。「筱曉,我認識妳這麼久,還不曾看妳跟巫哥以外的男人那麼親近。」
轟!一把紅火燒上來,嬌顏蕩漾出紼色,巫筱曉想起那天卞翔在車站救了她之後,兩人相擁的親密。
那時候,他還吻了她……
「妳……妳怎麼知道?」莫非是卞翔告訴她的?
「我知道什麼?」趙美眉被問得一頭霧水。
「要不然、要不然妳說什麼我跟卞翔很、很親近?」她說得結巴。
「妳自己都沒發覺嗎?」趙美眉露出「妳實在很遲鈍」的不耐表情。「妳跟卞翔說話時靠得那麼近,幾乎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如果不喜歡他,妳會靠得這麼近嗎?老實招來,妳喜歡他,對吧?」得不到答案,她趙美眉誓不罷休。
面對好友連番追問,巫筱曉只得壯±斷腕地點頭承認。「是。」
「呵,巫大師也動凡心了。」
「美眉!」
「好了,不說笑,說正經的,妳要向他告白嗎?」
問到重點了。巫筱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以往,前來占卜的客人最常問「該不該向心儀的人告白」、「這段愛情是否能夠順利」等等問題,她都能藉由占卜為對方解惑,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連替自己占卜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敢告訴卞翔,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
「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什麼?」趙美眉不明白。
「妳想也知道,他根本沒把我當女人看,平常說話夾槍帶棒的,他只當我是鬥嘴的朋友而已。」那天的親密行為,只不過是驚慌下的意外插曲,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有她,在意得要命。
「我倒覺得他是在跟妳撒嬌。」趙美眉沉吟道。只是方式特別了點。
「有這種撒嬌法嗎?」把她激得直跳腳,這也算是在撒嬌?巫筱曉可不這麼認為。「美眉,妳最近是不是太累,所以腦袋有點秀逗?」
「信我者得永生,筱曉。」趙美眉仰起下巴,擺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憑我的直覺,卞翔對妳也有意思。」
「是啊……」她口氣很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