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算起來,全都是她任性惹出來的風波。
「是呀,這下可好,有知己作伴,你也不會再有遺憾了,不是嗎?」邢天湛擁著她一起向正廳行去,故意曲解她的歎息笑道。
「只是難為嬤嬤了。」她笑了出來,表情有一絲同情。
醉仙樓遭搶的隔日,因為官府篤定盜賊尚未出京,便奏請封城,所有人進出都要接受盤點。
一切早在玄俗的計畫中,縱然他們只搶走了幾日營收,卻也是一筆龐大的數目,無法一舉離京,於是他們將搶來的收穫藏匿四處,分批帶離。
當官府還在城內挨家挨戶緝捕時,他們早已在京郊會合完畢,起程回返蟠龍寨。
慕容和邢天湛雖然早行數日,但因為沿途欣賞風光拖慢速度,因此大夥兒恰巧在同一時間到達。
「你給我聽清楚,我不屑當什麼壓寨夫人,放我回去!」正廳內的高位上,行動終於獲得自由的艷紅雙手釵腰對著陸龍大罵。
「由不得你。」陸龍雙手環胸,欣賞她被憤怒染紅雙頰的盛麗模樣。「與其一輩子伺候不同的男人,你不如只伺候我一個。」.
「誰說我要一輩子伺候男人了?」她快要瘋了,怎麼眼前這魯男子一臉道貌岸然,行為和言語卻是這麼直接粗鄙。「我從小就立志要接管醉仙樓,嬤嬤也積極培養我成為接班人,我才不要嫁人壞了夢想!都已經告訴過你這麼多次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懂?」
「這麼喜歡當老鵠,我開一間妓院給你玩不就得了?」
「你當我喜歡逼良為娼啊!」她終於崩潰大吼。「你的腦袋都裝抹草嗎?」
「別得寸進尺|.」
「你現在讓我走,我根本連得寸進尺的機會也不會有!」
玄俗在廳旁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針鋒相對,無奈地搖頭,轉身準備由偏廳離開。
在經過慕容與邢天湛身邊時,對目瞪口呆的她開口,「你這位朋友不簡單,只一眼就知道大哥不單純,拖著他拚命灌酒。她錯在太有自信,不知道大哥喝再多也不會醉,到最後演變成意氣之爭,會被大哥看上根本是自招自惹。」
「但她那直接衝動的個性……」
「是啊,聽他們吵了一路,真是受罪,我看我又得去加強門板,省得哪天被大哥給拆了。」他歎氣離開。
「這樣好嗎?」她很猶豫,不知是否應該幫忙。
「別管他們了,我從未看過大哥對任何女人執著,也從沒看他對誰如此容忍過。」
邢天湛樓著她轉身離開。
「唉,看大哥那樣子,分明是將吵嘴當調情。」難怪玄俗要歎氣了。
「慕容,」他帶她到樹下遮陽,背靠著樹幹,樓著她道:「這幾日我想了很多,實在不願意讓你陪著我過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
「所以?」她埋首在他懷中,語氣有些悶悶的。
「所以,我想為了你打下一片天地,供你獨享。」
「天湛,」她抬頭看他,臉色頗不以為然,輕聲說道:「即使再困苦的生活,只要有你陪伴,我都甘之如飴。如果想要享有榮華富貴的代價,是你我必須時常忍受分離,那我並不願意,也不會開心。」
「我只怕這兒的漫漫黃沙,湮沒了你。」
「只要你永遠在我身旁,又有什麼關係?」她捧著他的臉細訴:「我不喜歡獨眠的夜晚,我不喜歡醒來後看不到你,答應我,別離開我。」
「我答應你,到哪兒都帶著你。」他輕笑,低下頭吻住她。
玄俗放走馴養的角庹,看著遠處樹影下那對一樣無視於旁人存在的男女,暗暗歎息。
一黑,一白;一魁梧,一嬌弱;一醜陋,一美絕。這兩個人組合起來該是多麼矛盾,但她卻奇異地嵌合入他的身子,融入他的生命。
之前他們在山寨中就已經引起不少單身漢妒恨的眼光,這下子……唉!
不需要說別人,連他都開始感到有點不是滋味了。
也許應該再找個名目將那一對散播妒恨的源頭給攆出山寨,讓大家來個眼不見為淨!再望向那對緊緊相擁的男女一眼,玄俗臉色陰沉,心底開始盤算……遠處的吵鬧聲,仍末止息———「是你先勾引我的。」
「誰曉得你一臉正氣凜然,骨子裡卻惡霸低級……」
隱隱約約的蟲鳴,唱和著夏天紛鬧歡騰的氣息,蟠龍寨的春天,才正在開始。
尾聲蟬聲唧唧,與喧嘩的吆喝聲熱鬧相和著。
今日是蟠龍寨立案以來最熱鬧的一天,兩對新人同時完婚,卻是不同的心境。
一對是新娘不甘不願地被強押拜堂,在吵鬧掙扎中讓新郎給扛入洞房;另一對則是歡歡喜喜,甜甜蜜蜜,看新郎對新娘極盡呵護的溫柔模樣,讓寨裡的單身漢無不心底泛酸。
全部的漢子將乞求又怨怒的眼神投向玄俗,讓他一口飯差點嚥不下。
「各位,想討妻房,請各憑本事。」他乾脆開口譏諷,引起一陣噓聲。
裝飾得極為喜氣的慕容居內,邢天湛正為兩人倒酒。
「義父昨日告訴我,說祖父已經知道當年的案子,他想要上書給杜中書與歐陽平章,為你平反,問你意下如何?」
「若只有我個人,可以不在意,但該還爹娘一個清白公道。」
「嗯,明日送行之時,我會如實回覆。」她輕笑著,與他共飲交杯酒。「只是祖父要求若想請他幫忙,我們就要記得時常歸寧,這可會多了不少奔波呀!」
他起身為她脫下鳳冠,執起絹帕沾濕,為她擦洗臉上的妝。「現在天下可算太平,大哥有意回歸良民,上次玄俗與我討論,說打算遷寨到江南之地。建德商事雖不比杭州,水陸運輸倒也相當方便,因此我們考慮在那兒設置經商據點。」
「天湛,我……」她感動到說不出話,語氣有絲硬咽。
「我知道你一直很重視這份遲來的天倫之情,不是嗎?」他為她拭淨臉上脂粉後,抱起她走向新床。
「為什麼你總能知道我想什麼?要什麼?」她俱緊他,輕聲歎息。
「因為我心心唸唸,只為你而轉動。」他輕輕在她額上、頰上灑下細吻。
「我的天湛,愈來愈會說情話了。」因他嬉鬧地啃咬她的耳朵,讓她又癢又麻,暮然想起一事,她臉色紅通通地捧正他的臉問:「你說說,如果我們有孩子,你希望是男是女?」
他楞住。「你……有了嗎?」
「還沒,只是問問。」她眠唇,笑得很神秘。
「如果有,我希望是女孩,而且性情像你。」他撫著它的臉頰,低聲訴情。「但現在,我還不希望太早有孩子,剝奪了你屬於我的時間。」
「多子多孫,不好嗎?」
「生育子嗣,怕累壞你……」他物住她的唇,再不讓她有開口的餘地。
那可糟了,方才靈妹在離去之前,告訴她明年此時,他們將會有一個白胖俊俏又調皮的男娃兒,還說,她是興家旺夫之命……靈妹的五行相術,據說奇準無比,從未曾出錯。
不知道到那時候天湛會是何種表情?
也罷,反正她清楚,他會是最好的情人,最完美的丈夫,最稱職的父親,這就夠了。
意識漸漸游離,讓情慾快速佔據,她更清楚,洞房花燭夜,他不會讓她有機會想太多……她的人生,因他,從此圓滿;他的人生,因她,從此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