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起來,拿起了床頭的電話,按了幾個列在記事簿上的號碼。
電話在「鈴」了幾聲之後,傳來一個傭懶的聲音:「喂?」
冷皓馬上知道自己打得很不是時候,忙說道:「對不起,田秘書,我想我這通電話打得很不是時候!」
「原來是總裁!」田娜在聽到冷皓的聲音之後清醒了不少,說道:「不,都已經十一點半了,我早就應該起床了。怎麼,有事嗎?」
「嗯!」冷皓答道:「我想,原本這回由王總經理明天坐早班飛往日本的班機,去視察日本分公司營運狀況的任務,現在改由我去!」
「可是,這件事根本就不用勞你親自出動……」田娜覺得冷皓突然作這樣的更改有些怪異,馬上就把她專業的秘書訓練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實,我是想順便去散散心!」
原來,商場上公認的第一名工作狂,也是需要調劑一下身心的!田娜在冷氏服務了四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讓人不敢接近、卻又十分尊敬的老闆,說了這樣的提議。
「那好!我馬上聯絡王總經理,至於機票,我明天早上就直接送到機場給你。
請你在九點三十分之前到機場就可以了。飯店、專車,我都聯絡好了,一到日本,日本分公司的陳經理會到機場接機……」田娜滔滔不絕地說著重要事項。
「好,我都知道了!」冷皓應道。
「那——總裁,還有事嗎?」田娜間。
「沒事了。」冷皓道,才想掛掉,他又道:「對了,田秘書,在我去日本這段
時間,除了工作上有極重要的事才找我之外,如果是私人方面的,就一律推說聯絡不上我。」
「那何媽呢?」因為何媽常打電話威脅冷皓,要上公司拎他回家,所以田娜才知道冷皓家中有這麼一號寶貝人物。「家裡一切都沒問題吧?」
「你放心,家裡這邊,我都會交代清楚的。」冷皓說完才掛下電話。
天啊!我居然會說「家裡」這邊。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用這個詞了?在若曄出現之前,我總是說「我那兒」的。我甚至把「冷苑」當旅館都覺得厭惡呢!怎麼可能會把它當成家呢?可笑啊!可笑啊!他自嘲地想道。
***
冷皓穿著西裝,提著行李箱,一步步走下樓。何媽和若曄早在樓下盯著他看了。
在若曄開口之前,何媽已經開口問了:「少爺,你提著行李上哪兒去啊?」
他不敢看若曄,只是看著何媽,和緩地說:「我要到日本出公差!」
「怎麼會這麼突然呢?」何媽問。
「是緊急狀況。」他心虛地答。
「那要去幾天呢?」何媽又問。
「好一段日子吧!事情什麼時候辦好,我就什麼時候回來!」
「那……」何媽還想問什麼,卻被冷皓截住了:「何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那我走了!」說完,他提著行李箱就要走。
「都十二點了,吃過飯再走吧!反正也不差這一點時間啊!」何媽道。
「不了,我還得先回公司把事情都交代好。」冷皓說道。他恨不得現在就消失在這間屋子裡,當他感覺到兩道似帶著哀愁、難過的目光緊跟著他時,他是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只是語音低沉似呢喃地說道:「那我走了!」
他逃亡似的走出了屋子,步列車庫,將行李箱放到後座之後,才發現若曄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喔!」她道。
「你放心,我會的。」他實在不忍看她哀傷的眼睛,急忙道:「那我走了。」
「那麼……再見了。」她道。
「再見。」冷皓在說完話後,坐進了駕駛座,發動了引擎,開出了「冷苑」。
若曄終於掉下了眼淚,哭道:「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那個冷漠的你又回來了?不,你甚至比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還冷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也不知哭了多久,若曄終於拭乾了眼淚,才往屋子的方向踏了兩步,就看見何媽走了過來。
何媽心疼地擁著她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倆都深愛著對方。我看著少爺長大,還從未看過他活得像這段日子這麼快樂,尤其是今天,他居然還大笑了。若曄小姐,你不要難過了,少爺他不是刻意要逃避你,只是,他一時之間不能接受一個這樣的自己,你要給他一點時間,讓他適應這樣的一個自己,千萬別對他失望。
其實,他是愛你的,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聽了何媽的話,若曄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潸潸落下,只是傷心地搖著頭。心裡的話已經哽咽地說不出口了:何媽,你不知道,我是愛著冷皓;可是,他並不愛我啊!
第五章
下午六點多,總算結束了工作,預備回家了。夏天的氣溫到了傍晚已不似中午般炎熱地教人難耐,迎著一絲絲涼意的微風倒是挺愜意。
若曄孤單地坐在屋前的石階上,遙望過眼前一大片的玫瑰,和深鎖的鐵門……冷皓已經出差兩個星期了,若曄為了擺脫冷皓離開後所帶給她的孤寂與愁緒,她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種植玫瑰;而如今,原本荒蕪的庭園已溢滿玫瑰的生氣勃勃了。
她期待的玫瑰園完成了,但是,她卻感受不到一點喜悅。何媽、老何和常來串門子的利亙准看過這片玫瑰園後,都讚不絕口,直說冷皓的庭院讓她這樣改變了之後,像是整個活過來了似的,充滿了朝氣,不再死氣沉沉的了。
是啊!她是得到很多地讚美,她是該感到高興的;但,她總是會想——如果有人能和地分享這一切、如果冷皓還在這裡、如果……但是,他畢竟不在這裡。在他兩個星期前踏出了「冷苑」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一點消息了;甚至,何媽打電話去公司請教他的秘書,他的秘書也不知所以地答道:「總裁安排在日本視察的行程早就結束了,現在我們也聯絡不上他!」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何媽焦急地說。
「不會的,何媽,你放心,日本的陳經理前幾天替總裁傳了話給我。他說,暫時不要找他,他想休息一陣子、想一些事。等想通了,他自然就會回來了。」
若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著:到底有什麼事困擾著他?他又想想通什麼呢?
她漸漸覺得,他之所以這樣一走了之,不留一點訊息,是為了刻意避開她。
為什麼要躲我呢?難道我就這麼惹人厭惡嗎?她難過地想。
她不知已反省過自己多少次了;可是,她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犯了錯,她也想告訴自己,冷皓這麼做並不是針對她,但不知怎麼地,她卻可以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我是不是應該走了呢?她悲哀地想:在冷皓還沒有回來之前,我就趕快離開,等他回來,就不會因為我的存在,再造成他的困擾了……可是,我又能去哪裡呢?她努力地思索:爺爺前幾天才打電話告訴我,大衛已經追到香港了,要我千萬不能回去;但是,不回香港,我又能去哪裡呢?我的朋友都在香港!不!不行!我不能回香港!我不知道換搭了幾艘船、幾班飛機,才好不容易避開他的耳目,偷偷跑來台灣的。如果被他找到,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雖然回到香港,爺爺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我,可是……我不願就這樣被困在屋子裡啊!
我到底該不該走呢?若曄陷入了苦思。
然而,正當若曄正陷於兩難之間時,原本文風不動的鐵門卻慢慢地移開來。
在若曄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冷皓的寶藍色保時捷已躍入若曄眼底。
下意識的,若曄想拔腿就跑;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冷皓的車已經停在她的面前。
「喀」地一聲,車門開了。駕駛座的人走了出來。
冷皓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筆直地站在車門旁,凝望著不遠處的若曄。
天啊!不是才兩個禮拜沒見嗎?為什麼他竟變得我一點都不認識了!她難過地想道:為什麼印象中那僅存的一點點人性也消失殆盡了?眼前站的是不是一個神情似他的雕像,要不然,他怎麼似石頭般的冷漠?對,這絕對不是冷皓,冷皓他到日本散心了,去想困擾著他的事情,等想通了才會回來,他絕對不是到日本去把自己武裝起來,用這麼一身極度的冷漠來隔離我的。對,他不是!他絕對不是冷皓……才兩個禮拜不見,她怎麼更瘦了?冷皓心疼地想道。而後,他像犯了過錯一般,想道:我怎麼能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把自己兩個星期以來建築的防線給解除了呢?冷皓啊冷皓,你難道忘了你這次回來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把她徹徹底底地趕出自己的內心的世界!是啊!你是冷漠的,記得嗎?你是冷漠的——「晦!」他冷冷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