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鐘頭過後,到了目的地,他慢慢緩下車速,終而停下。
沉默許久,關問浪終於打開車鎖。
「你還記得這裡嗎?」他問道,目光直視窗外的景致,一瞬不瞬。
她看了他一眼,開門下車,迎面微風吹來,一陣陣的清香草味沁入她的肌膚內。
「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以前你常騎著機車載我來這裡散心,這塊草原有太多、太多關於你我之間的回憶,我怎麼可能忘得掉。」過去種種充滿著許多甜蜜,尤其這裡還是他們訂下婚約的地方呢!
關問浪跟著下車,站在她身旁兩步距離。
「倒是你,你記得過去嗎?」海戀側首反問,問話的同時乍射而來的陽光刺瞇了她的眼,教她一時間難以看清他的相貌。
她的心頓時沉了──這是否意味著他們的距離愈拉愈遠,模糊而遙遠哪……本以為他會不屑回答,然而關問浪卻出乎意料地用著低沉的聲音緩緩道著:「當然記得,你最喜歡躺在我懷裡接受陽光的洗禮,跟我說悄悄話。」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了。
「是啊,當我心情不好時,你哄我;當我快樂時,你抱著我開心地團團轉;每次來這裡,都會有精采的故事發生,那麼──」她正視著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們可以再度擁有一頁美麗的回憶。「你今天帶我來這邊,是預備給我什?樣的『驚喜』?」
關問浪淡淡笑了。「噩夢吧。」
「噩夢?」海戀一震!第一次徹底認知到與他之間的距離是無法躍過的。
「沒錯,是噩夢,對你來說,這絕對是場永生難忘的噩夢。」接話的人並不是關問浪,而是一道嬌脆的女聲。海戀直覺回頭,瞧見一名身著黑色緊身皮衣褲的女孩朝她踱過來,手上還拿著一把短匕首晃呀晃地。
「你是誰?」海戀問道。?何這種偏僻地方會出現妙齡女郎?而且還大剌剌的介入她跟關問浪的談話中。
「我是誰?」女孩鬼裡鬼氣一笑,手上的匕首甩呀甩地。
「你想知道我是誰呀。」
「你認識她?」海戀轉而問起關問浪。
「他當然認識我藍綠。」女孩又搶話回道。
「藍綠?」奇特的名字,是真是假?
「你很懷疑嗎?」看出她的疑惑,藍綠笑得更囂張。「可惜那確實是我的本名,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說謊。」
「是嗎?」邪裡邪氣的口吻,讓人分不出真假,這個叫藍綠的年輕女孩予人感覺十分狡猾。
「當然是。」她媚媚的邪眼兒一挑道。「不信的話你問關哥哥。」
「關哥哥?」海戀心口忽地抽搐到幾乎窒息。
「是啊,我的關哥哥。」藍綠一蹦前,倚著關問浪當靠山。
海戀凝視關問浪。他完全沒有制止藍綠的貼近,他的心向著誰,答案已出。
她斂下眼道:「你的名字是真是假與我無關,我只想知道你跟蹤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
「你真聰明,一眼就看穿我有企圖。」她誇張的哀歎幾聲。「其實都怪關哥哥啦,蘑蘑菇菇的也不跟你把話挑明白,我都看不下去了,只好正式出馬來替你們『解決紛爭』。」她柳腰輕佻地撞了下關問浪。「關哥哥,你願不願意讓我介入呀?」
「願不願意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有別的意見嗎?」關問浪隨她玩,也想看看海戀能夠裝傻到幾時。
「說的也是。」她笑道。
海戀看著他倆一搭一唱,表情是從沒有過的平靜。
「好樣的。」藍綠忽然讚了聲好,能跟關問浪周旋的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她的鎮定就非一般女子做得到的。
「你現在可以把話說清楚了。」她不會再受到任何震撼,不會了。她現在該懷疑的是,查查清楚自己是否找錯了人?眼前的關問浪根本就不是以前那個愛她、惜她、疼她的關問浪,現在這位只想折磨她的男人,不過是披著關問浪的外皮在騙誘她罷了!
「好,我就把話講清楚,免得老是攪和不清。」藍綠突然拿高手上的匕首,銀色的刀刃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映照在海戀的臉龐上。「你認識這把匕首吧?」
她遮眼,刀刃反射出的光芒帶有某種陰邪。「我看不清楚。」
藍綠不再惡作劇,將短匕首拿低些,避開她的眼睛。「唷,這樣總可以瞧清楚了。」
「距離太遠,還是不清楚。」海戀異常平靜說著。
「怎麼辦?」藍綠挽上關問浪的胳膊。「她的眼睛似乎不太好耶!」
「你別上當,她想誘騙你把匕首拿給她。」關問浪一語道破海戀的企圖。
「哦,原來是這樣子。」藍綠恍然大悟。「挺聰明的嘛,所以當年才能把你騙得團團轉。」
「你跟她到底是什?關係?」海戀再也忍耐不住,他?何能夠縱容藍綠對她的種種挑釁。
關問浪只是揉了揉藍綠的發頂,笑了笑,並不答腔。
不肯回答──海戀只覺得陣陣涼意直逼心底、身裡,她一直不願去正視的問題終究要面對。
她再也逃避不了真相。
海戀心冷地開口道:「打從我們相遇之後,一直有個莫名的鴻溝橫亙在你我之間,我一直猜不透原因,現在這位藍綠小姐現身了,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參與你我之間的討論,想來她是特別的。」
「她的確是特別的。」關問浪不諱言地道。
「沒錯。」藍綠幫襯的猛點頭,又重重加了一句。「甚至可說是意義不凡呢!」大伙是同一掛的難兄難妹。
海戀抿了抿唇道:「藍綠……是你關問浪的情人。」海戀一字一字的把她的判斷說出來,打從見面時,關問浪就沒有否認他有別的女人,如今找她示威也不值得意外。
關問浪劍眉高高一挑。「你說她是我的情人?」他笑出聲,笑得極輕蔑。
「不是嗎?」胸口劇烈鼓噪,她強忍痛楚道。「其實你要跟別的女孩在一塊,那是你的自由,根本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你又何必大費周章把她帶來我面前,演戲給我看。」
關問浪笑容僵住。「這似乎是你一貫的伎倆,永遠把過錯推給別人。」每每裝傻、一直扮無辜,還惡人先告狀。
「對啊,你真過分!」藍綠幫腔道。
海戀反擊道:「我把什?錯推給別人了?你說清楚。」他不斷嚴厲指責她,卻連一項證據都提不出來,她沒必要飽受摧殘。
「唉!我終於知道你?什?那麼生氣了。」藍綠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嘀咕著。
「你住口!」海戀一喝!藍綠悚然一驚,一時間不敢多嘴。
「?什?不讓她說。」關問浪森寒地?藍綠撐腰。「你既然敢做,就不必怕別人說你。」
「我究竟做了什??」
「做了什??」他聲音愈來愈嚴厲,眼瞳燃燒著要焚燬她的熱度。「六年前的那一夜,你不也帶著你的男人來跟我示威,義正詞嚴的要擺脫我這個窮光蛋。」正因?如此,他才會訝異到無法防備而挨上那一刀。
「你在胡說什??」海戀不敢相信,她哪時候帶男人去跟他示威,他竟然這樣污蔑她。
關問浪愈見低沉的嗓音,像是來自地獄的閻羅。「我都提出證據了,你卻還是死不承認。」
「我沒做過。」她悍然否認。
「沒有?」她竟然可以裝蒜。「那我就繼續提醒你。那個男人叫羅新,他坐擁億萬財富,當時尚未認祖歸宗的你經不起他的銀彈攻勢,決定?棄我而轉就他,這些話還是你親口對我說的,你現在居然可以當做沒這回事。」她甚至還動刀殺他。
「胡說八道,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喜歡別的男人,我怎麼可能背叛你!」他怎麼可以編出這種故事來,怎麼可以……「你做了。」
「你冤枉我。」沒有,她沒做過這種事,沒有!
他一頓,深深一歎,無所謂了。「你死不認罪,也就沒什?
好說的了。」
她同樣疲乏呀!「問浪,我們深愛過,我們熟悉彼此的靈魂,你想──我會做出這種事?」
「大概是我從來沒瞭解過你吧。」淡淡一句震得海戀墜入地獄深淵中。
久久過後──海戀無力地笑了。「隨便吧,我不再反駁,你想毫無罪惡感的擁有新歡,就把負心的罪名強行推到我頭上來,我還能說什??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你決定否認到底。」原以為她會認罪、會懺悔,哪知她卻一直當做沒這麼回事。
難不成當年那一切是他在做夢?
他親眼看著海戀與羅新在他面前卿卿我我、親耳聽著海戀要跟隨羅新一生一世的恩愛言詞,在爭執中,他甚至親身領受了海戀將那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他胸口的痛。
若非關耀的出現拯救,他現在會是地獄裡的一縷冤魂。
藍綠閉了閉眼,聳聳肩。
「我沒做過的事又何必否認,我現在只好奇那把匕首跟我之間的關係。」她驀然衝前,往藍綠方向奔過去,二話不說立即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