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人低聲歎息:「少主目前在戰鬼的看管下安然無恙,可是一旦離開暝國便是 死路一條。可是暝國同樣沒有理由放少主一條生路,因此我們當務之急便是盡快救出少 主。」
為首者正色望向雲,「我們需要你的資助。尋遍世界,有可能幫助我們的只有你, 我們將趁著救出少主的機會擄走皇子妃,待安全之後便將她交給你,對外則揚言皇子妃 已死,皇子妃與你便能安全回返珍珠海。」
「聽起來不錯,但是我憑什麼信任你們?」雲冷笑,「要是到時你們翻臉不認帳, 我又要如何是好?資助叛黨,可是死罪難逃。」
「我們絕對不會洩露金錢來源。」男子平靜地回答:「根據我們布在首都的眼線來 報,國王已經在前日發下敕令要皇太子將少主移往皇都辦理引渡事宜,同時也指示皇子 要他帶皇子妃前往晉見,皇子妃與少主將會同時在皇都。皇都並非皇太子的勢力範圍, 皇都御林軍直屬於王,驕傲自大、頹靡不振,是我們的太好機會。你若再猶豫不決,以 後是否能夠有更好的時機帶皇子妃脫離她目前的窘境,便很難說了。」
雲無言深思,瀲灩目前懷了身孕,適才前去質問皇太子時又因過度氣惱而忘了詢問 瀲灩去向,此時更不可能與她聯絡打探情況。這個決定將會下得非常驚險,可是的確如 他們所言,機會只有這一次——「我只有一句話要說。」
「請。」
「瀲灩是懷了身孕的人,你們務必小心對待。」
眾人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那名男子更是感動,當場答允:「請放心。」
***
看著來自皇都的公函,雪契冷漠的俊臉露出一絲笑意——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 何笑了,可是看著那封公函,再看著衛廷給他的那張紙條;他收起紙條拿起公函交給一 邊的副將:「蝶羽,人犯交給你移往皇都,不要誤了時間。」
「是。」蝶羽回答的口吻無力而且充滿倦意,自從與雪契談過之後,她便完全失去 了活力。彷彿人生只剩下服從雪契的命令,她無力去思考也不願去思考。而造成她如此 的那個人都完全無視於她的狀況,兀自吩咐其他的人相關事宜。
終於有人問了雪契:「殿下,那您……」
「我……」雪契靜了靜,最後只是簡單地回答:「我去接皇子妃。」
第七章
跳下船的年輕人有一張秀麗卻冷峻的面孔,穿著簡單、腰配長劍,異於常人的不凡 氣質和銳利的目光讓漁村的住民感到一陣不安,躲進房中窺視著他的行動;然後發現他 在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四周的景色之後,便舉步往山坡上那幢小屋走去。
那幢小屋屬於一個不常見到,可是卻很討人喜歡的爽朗婦人;近日小屋中多了兩人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可是男的開朗健談又直率,女的溫柔體貼又善良,漁民們沒 多久便接納這兩位外來者,在那位很明顯懷著嬰兒的女子出來散步時還會和她聊幾句。 知道那個男子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朋友,奇怪的是漁民們也相信他們之間的確只是這樣單 純的關係而已。雖然有點不解她為何獨自一人而不是與她的夫婿在一起,可是漁民們有 著自己充滿同情心的猜測;現在看到這位新的訪客,他們開始為小屋裡的人擔心起來」 」因為這個年輕人冷漠無情的氣質,教人害怕。
雪契快步走到小屋前,還沒叩門便看到衛廷開門出來,還回頭像是在對誰說話:「 好,我知道了——」一看見他站在自己前方,衛廷的尾音擴張成一個大圓,瞪大了眼睛 ,然後誇張地揉一揉。雪契不耐地一歎:「不要裝模作樣。」
「哇哈哈哈……」衛廷笑著大叫起來,得意洋洋地在他旁邊繞上一圈,「你還是來 了吧?悶騷鬼,裝什麼冷酷樣,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心疼瀲灩,哈哈哈……」
雪契無聊地瞥了他一眼,一句話不吭地便進了小屋。
衛廷稍稍一呆,立即反身追了進來,一邊大叫:「翠姨——翠姨呀!那個……瀲灩 的老公來了!」
走進小屋沒看到人影,雪契無所謂地回頭看著衛廷:「誰?」
「誰……嘛……」衛廷翻翻白眼,像是很難啟口:「呃……是我的……我的……」
「遠親。」翠姨清晰明朗地替他回答了問題,靜靜地出現在似乎是通往廚房的小門 邊,從她身後傳來濃郁的食物香氣,教人垂涎三尺。雪契安靜地審視著眼前的婦人,而 後者同樣安靜;但是有那麼一點激動在她平靜的眼神裡翻騰著,這點激動讓雪契不解, 可是他沒有理會它的意圖,有更深的潛流在他心底某處捲動,眼前婦人經過時間歷練的 美和她獨特的氣質底下似乎還隱藏了些什麼,他只能定睛望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衛廷夾在兩人中間,這奇怪的沉默讓他開始坐立不安,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他猛 地大叫起來:「對!我忘了,我是要去買魚的。我走了,你們慢談!」
雪契有點訝異於衛廷莫名其妙的緊張,望了他一眼,然後向翠姨點點頭,「你好。 我是衛廷的表弟……」
翠姨微微笑了,「我知道,雪契殿下。」
眼前婦人沒有向他行禮的打算,可是雪契也不想追究此事。看看通往二樓的那道階 梯,他直截了當地問:「我的妻子是否在這裡?」
「是的,她在上面的陽台。」翠姨緩慢地點頭,可是卻在雪契舉步想要上樓之前閃 身擋住。雪契凌厲地瞪了她一眼,後者卻平然地迎視著他而後微笑,「我想瀲灩還沒準 備好和你見面。」
「這無關緊要。」雪契輕柔地回答:「我來此的目的是帶她前往皇都晉見父王,我 不想讓衛廷難堪,請你盡快讓開。」
這句話及他的口氣中所隱含的威脅足以驚走任何人——卻絲毫動搖不了翠姨。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派閒情,「的確,我也不想讓衛廷難堪。所以……既然你已經 到了這裡,何不坐下稍微休息,等衛廷回來,由他去轉答這件事情?」
雪契面上閃過一絲訝異,看著翠姨,他靜默半晌,而後笑了——絲毫感覺不到笑意 的笑,「好。」
翠姨看著他,神情卻離奇地變得相當悲傷;低下頭,她走到籐椅邊,並不擔心雪契 會乘此機會衝上二樓,她優雅地做個手勢,「請坐。」
雪契如言無做,卻選了個很遠的位子。
翠姨沒有坐,站在椅子旁邊有點憂傷地注視著他,「嗯……你相當防備他人啊…… 」
這句語說得有點突兀,雪契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你也是這麼對待你的新娘?」
雪契輕輕一笑,「你未免問得過多。」
翠姨靜了靜,別過頭去,說話的音調染上更多追憶,但是卻像在說一個故事那樣地 :「以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她不該愛的人。雖然知道不該,她還是堅持己見,與那個 男人成婚……剛開始她覺得很幸福。一切她追求的都有了結果,那個男人愛她很深,而 她也回報以同樣的愛情。可是時間過去,愛情的熱度退了……她發現她的丈夫固然愛她 ,卻不把她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成為他的所有物,一切都必須照他的意思行動。他 鉗制她的思想,輕視她的家族,束縛她的自由……」說到這裡,她回頭對著那個一直以 漠然神情聆聽的雪契笑笑,「你呢?你把你的妻子當成什麼?」
雪契愣了愣,出人意料地,他竟然開始笑,笑著笑著,他搖頭一歎:「怎麼全世界 的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笑了一陣,他慵懶而傲慢地 :「不錯,她是我的所有物。」
「因為愛她?」
「——」雪契欲言又止,然後吐出一個字:「不。」
「那麼……你放她離開大牢,只是為了孩子?」
「那是我的繼承人。」
「也是你和她的血肉。」翠姨突地尖銳起來:「對你而言,妻子只是法律上的財產 ,孩子只是地位的後繼者?你——你比你的父親還要愚蠢!」
雪契一揚眉,臉色相當陰沈,「看在衛廷的分上不追究你的無禮,我想我們不必再 繼續這個話題。翠夫人。」
翠姨又悲又怒地看著他,就在這時,衛廷手裡提著兩條還會活蹦亂跳的大魚閃進門 ,「哇哈!令天收穫好,翠姨!魚來了!啊……」最後一聲﹃啊﹄是因為他發現屋裡的 氣氛比他出門前還沉重,苦著臉,他走向翠姨:「翠姨……魚……」
「交給我吧……」提過魚,看了雪契一眼。翠姨扔下話離去:「你的表弟來這裡接 新娘去見他父親,你最好先去和瀲灩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