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想讓這樣的落寞情緒毫無止境蔓延下去,她趕緊轉移話題:「我一直感到奇怪,為什麼我一直都不曾見過黑武士?」
「黑武士?」方羽柔困惑地看著她。
「是啊,黑武士不是牧伯伯最寶貝的一匹馬嗎?」
方羽柔揚眉,「是雲天告訴你的?」
張子寧點頭。
方羽柔玩味一笑,問:「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說要對黑武士很好很好,要幫它每天梳理毛髮,還要對它溫言軟語……牧媽媽,你為什麼笑成那樣?」眼見方羽柔突然大笑起來,她疑惑問道。
方羽柔仰天笑得十分開懷,還差點笑到掉下木樁,好不容易停止笑,她微喘了口氣道:「他屬馬。」
「咦?」
「雲天那孩子屬馬。」
張子寧張口結舌,「呃,這個意思是說……雲天就是黑武士?」
方羽柔含笑點頭,「沒錯,」又呵呵笑了兩聲,解釋道:「雲天屬馬,個性也像一匹天生不羈的野馬,小時候愛玩得緊,像長了四條腿,總是上山下海的玩個沒停,還曬得跟個小木炭似的,所以他老爸就幫他取了個黑武土的綽號,這是為了期許他那狂放不羈的個性能夠收斂一點,並像一個武士一般,具有勇敢無畏的精神以及穩定堅毅的個性……雖然現在的他與武士的形象相去甚遠,但他的內在的確已經具有堅定勇敢的特質。」
看著方羽柔既寵愛又驕傲的神情,張子寧怔怔地發起呆來……想像著小時候的牧雲天到底會是什麼樣子。身處在這他出生成長的家園,她總覺得他似乎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然而他卻真真實實不在她身邊,於是思念的情緒反而變得更加嚴重,這無以名狀的思念就像參天巨籐一樣,纏繞著她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教人直想歎氣。
「雲天那孩子很喜歡你哪!」方羽柔道。
半個多月前,雲天忽然帶了張子寧回來,雖然他在之前的電話中已經說明過情況,但他們還是有些驚訝,畢竟這是雲天第一次、也大概是惟一的一次這樣帶一個女孩子回家——牧家的男兒一旦愛上一個女人,就一定是一生一世、堅定不移,她的老公總是這麼說。
所以事實上對兒子帶回來的女孩他們是期待多過驚訝,而且他們很快就明白兒子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張子寧的原因——她的本質是溫柔善良且堅定樸實的。這向來是雲天最喜歡的類型,而且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他們都發現她還有一股勤奮與韌性,這是他們最欣賞的,畢竟在牧場工作最需要的就是堅毅的韌性,所以不只是雲天喜歡她,他們全家人也都同樣喜歡她。
「難怪……」張子寧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自語了聲。
「難怪什麼?」方羽柔問。
張子寧笑起,「難怪雲天會告訴我說,只要我能夠贏得黑武士的心,那他的家人以及所有的牛羊馬就都一定會無條件的愛上我。」
方羽柔也跟著笑起,「他這不等於是拐了個彎要你對他好嗎?」
「是啊!」張子寧笑得更大聲了,「我竟然還傻傻地被他騙了這麼久,我當時可是很認真在聽他教我怎麼樣對黑武士好哪!」
方羽柔也是笑不可抑,「他的個性就是這樣,從不直接點明,老愛拐著彎說話。」
張子寧猛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他就是那樣,而且還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讓人根本分不清他是說真的還是講假的。」
「他從小就是這樣,我告訴你一個他小時候的笑話,有一次他……」
兩人就這樣坐在草原的木樁上,邊談論著牧雲天邊笑個不停。
張子寧笑到捧著微微發疼的肚子,微喘了口氣——忽然,一顆眼淚毫無預警地從她上揚的唇畔倏然滑落,像一抹透白的月光,更像是不小心打開了水龍頭似的,她的眼淚怎麼都停止不了,她感到困惑、混亂、無助……以及對牧雲天深深、深深、深深的思念。
方羽柔並沒有感到特別驚訝,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張子寧流淚,輕緩地開口問道:「你想念他?」
張子寧睜著水霧迷濛的雙眼,怔怔看著遠方的蓊鬱群山,微微點頭。
「有多想?」
酸楚的感覺湧上喉口,她閉了下眼睛,淚滴又滿溢而出,「很想很想……」
方羽柔溫柔一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的,她看得出來張子寧對雲天的想念,牧場裡的每個人也都一眼就看出來了。張子寧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寂寞與思念,有事情讓她做的時候還好,但如果放她一個人她就很容易變得恍神,而且情況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這也之所以為什麼她會想來找她談一談的原因。
「既然這麼想他,那你何不乾脆去見他?」
「咦?」張子寧愣了愣,睜著濕潤的眼眸怔怔看著方羽柔,像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行性似的。
「想見他就去見他啊,有什麼不對?」
「可是……」張子寧神情顯得十分猶疑,「可是如果他問我為什麼去見他——那我要怎麼回答?」
方羽柔溫柔一笑,「想見自己心愛的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張子寧怔愣得更加嚴重,像是被嚇到似的,「心愛的人?」她低低重複,細細咀嚼著這個字眼所蘊藏的意義。
「不是嗎?」方羽柔反問。
張子寧眼眸望向前方遼闊的青蔥草原,草原盡處有著綿延的群山,再往上一點,是湛藍如寶石的天空,天空中日光耀眼,朵朵白雲悠然漫步而過……這樣的景象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夢想之地嗎?
然而為什麼她卻總覺得心裡少了某樣東西,像是沒有了那樣東西,她就不算完整,這一切景象也就不具任何意義……她恍神、她發呆、她孤單、她寂寞,全都是因為她少了那樣東西……
眼神乍然清明,心頭豁然開朗——這一切的答案不正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那兒了嗎?
「是……」她輕柔卻堅定地開口:「我愛他。」
***
牧雲天住處樓下
他已經完成大學學業,今早舉行過畢業典禮之後,一票同學呼朋引伴著要去狂歡,但他根本不想去,他一心只想著趕快回牧場去見張子寧,他們已經分開好久好久了,她會不會已經忘了他啊?唉!這愛戀一個人必定存在的不安全感,現在他可真正嘗到了。
「嘿咻!嘿咻!」他奮力將一箱一箱日常用品與書籍搬上小貨車,他的房間已經退租,他得將所有東西搬回老家,所以向人借了台小貨車準備連人帶東西一併載回去。
在夏日的艷陽天下,他滿頭大汗,又因為整理物品,他灰頭土臉,但只要想到再過不久就可以見到張子寧,他的一顆心還是快樂得像要飛起來。
搬著一個大箱子,他小心翼翼地下樓梯,「嘿咻!嘿咻!」跨過公寓樓下的鐵門門檻,「嘿咻!嘿咻!」拐過轉彎處,「嘿咻!嘿——子寧?!」
他乍然大叫,雙手抬著的箱子差點滑落,因為張子寧竟然出現在這裡她就站在小貨車旁邊,熱切地盯著他看。
「子寧!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他開心地大叫,趕緊放下箱子飛奔到她面前。
然而乍然見到她的興奮心情在看見她的眼眸後瞬即擔憂地糾結了起來,「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眼睛紅紅的?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替你討回公道!你快告訴我……」
像是要將他一次看足似的,她不言不語、不移不動,就只是專注地、專注地凝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線條……
見她如尊雕像似的動也不動,他著急得不得了,「到底是誰?是不是我那個頑固的老爸?他是不是為難你什麼?沒關係,告訴我,我替你——」
「我想你。」
她突然開口,輕輕、低低地,卻像一道雷劈下,震得他當場傻眼,連話都頓在一半。
她眼眸閃動淚光,輕輕抬起手將他纏在額上的布巾調整了下位置,望進他的眼,愛戀地低語:「我好想你。」
他微張著嘴,怔愣了好半晌,突然一把擁住她,開心又感動地大喊:「我也很想你啊!」
被他擁在熟悉的胸懷中,她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就算他滿身大汗、灰頭土臉,他身上奇異的還是有一股青草的清香,她好喜歡。
「你好嗎?」
「我很好。那你呢?」
「我也很好。」
簡簡單單的問候,卻已一語道盡戀人之間綿綿無盡的相思。
「這就是相思嗎?」她問。
「是,是相思。」他答。
「那——」他眼珠一溜轉,放開了她些許距離好看著她的眼,帶著誘哄的臉色道:「為了不讓我們有可能再發生這樣兩地相思的狀況,那你要不要永遠與我在一起?」
她當然也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笑起,毫不考慮的答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