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來的計劃?」她問。
「嗯,計劃得有所變更了。」他道:「因為衛明衡已經產生警戒心了,雖然敵明我暗,但衛明衛並非吳下阿蒙,得重新再好好計劃一番,慎重行事。」
她緊張地看著他,「那接下來的計劃是……」
他看她一眼,原本慎戒的神色忽然一百八十度轉換成有些不負責任似的賴皮模樣,鬧鬧一笑,雙手一攤,皮皮說道:「不怎麼辦。」
「嗄?」她愣住。
他又一笑,神情又轉變成氣定神閒的模樣,老神在在地說道:「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揚眉。
「而且你忘了嗎?」他對她眨了下眼睛,笑得信心十足,「我們還有一招撒手鑭呢!」
第八章
早晨,張子寧刷完牙走出浴室,看見還賴在地板上睡覺的男人,唇角不自覺蒙出一彎淺笑。她與牧雲天昨晚又重新擬定「戰術」,一直討論到很晚,兩人都很晚才睡,雖然她比較早起,但因為他今天不用上課,所以她也就不打算叫醒他。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歪著頭觀察他睡覺的樣子。從她住進這裡以來,他一直都是那個比較晚睡比較早起的人,所以她一直沒機會看見他睡覺的模樣,現在她才發現,他睡覺的樣子有些孩子氣,閉起的眼睛讓睫毛看起來更長,想起他說話時眼裡的光亮,不自覺笑容加深……她著迷地看著他,忘了時間流動,彷彿全世界只有他存在……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竟已這般習慣並且依戀他的存在了?喜歡他的笑、喜歡看他說話時的神采飛揚、喜歡他腦袋裡源源不絕的新鮮點子……而現在,更喜歡上他睡覺的樣子。她記得以前在某本書上看過一句話——如果你喜歡看一個男人睡覺的樣子,那就表示你愛上了那個男人。
愛嗎?她對牧雲天是愛嗎?她不知道。對「愛」這樣的情感仍覺懵懂陌生,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在他身邊會有安全感,而這樣就是愛嗎?她真的無法確定。
「我要收費哦!」他忽然出聲,微睜開眼,唇角含笑,聲音是那種剛醒來時的慵懶沙啞。
「對不起!」她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地趕緊要起身退開。
他快一步拉住她的手,笑道:「跟你開玩笑的,小傻瓜。」
雖然他那麼說,但她的臉卻已開始浮上紅暈,對偷看他睡覺一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應該沒有流口水吧?」他慵懶地笑問道,仍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嗄?」
「我睡覺時應該沒有流口水或說夢話吧?」
她霎時笑起,綻出一朵如花的笑靨,道:「有打呼。」
「什麼?!」他驚訝的揚眉,醒了大半,他倒不知道自己睡覺竟然會打呼。
「還會磨牙。」她認真說著。
「真的嗎?」他忍不住坐起身看她。
她點頭,「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呢!」
他偏頭,斜眼看了她一會,猜測道:「你騙我?」
「我幹嗎騙你?」她微笑反問。
他伸出手以食指順勢點了下她的腰,邊結論道:「你在騙我。」
「呀!」她慌忙問躲,滿臉既驚且怕的表情。
他揚眉,「你怕癢?」
她不必回答,驚惶的表情已經洩露了答案。
他倏地揚出一抹壞壞的笑,斜斜瞄著她的眼中更閃出兩道惡作劇的光芒,只差沒有咧著嘴巴「嘿嘿」笑兩聲而已。
她看不出他到底要做什麼,只是直覺感到危險,正想站起身離他遠一點,他卻已經快一步攬住她的腰身,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像飛鷹俯衝而下攫掠小兔子般的直往她腰際搔去。
「你在騙我對不對?」他邊搔她癢邊問。
「哈哈!」她又躲又笑地直搖頭,「我騙……哈哈!騙你做什麼?哈哈哈!」
見她不招供,他手不停歇地繼續施展酷刑,語氣強硬:「有!你在騙我。」然而眼角唇畔的笑卻完全支撐不起這一番假面的霸道。
「呀!哈哈哈……不要!」她邊躲邊拍開他的手,還得邊想著要如何脫離他的「魔掌」。
「說!」他裝腔作勢地板起臉孔,實在沒什麼說服力的兇惡著一張地,還不小心笑出了聲,卻硬是撐著惡虎般的一張臉皮說道:「說我睡覺的時候沒有打呼也沒有磨牙!」
她笑到手軟,乾脆蟋抱著身於抵擋他的攻勢,還是不認輸:「哈哈哈!你這是……嚴刑逼供,不能成為……哈哈哈!成為確實有力的呈堂證供!哈哈哈!」
突然,趁他一個不注意,她迅速伸出手同樣往他腰際蟄去,第一次反擊。
「啊?」他訝叫了聲,睜圓了眼瞪她,「你搔我癢?」
她趕緊趁機站起身,逃離他「魔爪」的攻勢,微喘著氣,卻是一臉驕傲的神情,笑著輕哼了聲:「哼,我怎麼可以老是被欺負呢?這可也是你教我的喲!」
看著她因大笑而微微泛紅的臉蛋,閃出盈盈笑意的眼眸,那微昂著頭的得意神情更是增添她無限風采,這是她從一個小小繭桶蛻變成蝴蝶的模樣,他深深為此時的她著迷,也深深為此時的她感到高興,她一定不知道這樣的她有多麼美麗、多麼值得他感到驕傲。
「好!」他忽然大喝一聲,也站起了身,擺出像極混世大魔王般的架勢,咧大了嘴惡笑道:「哼哼哼!我可是出了名的搔癢王!你鬥不過我的!」
她笑得忍不住彎腰:「哪有那種王,你根本是在瞎掰!」
「你不信是吧?」他又哼哼兩聲,一副搞笑版壞胚子的模樣,「那我就證明給你看!」說著,便往她直撲而去。
「啊!」她笑著尖叫,繞著屋裡的桌子開始閃躲,笑得像個小孩。
「有本事就別躲!」
「有本事就別耍怪招!」
「你還躲?」
「那你還追?」
兩人就像小孩般,笑著、玩著、打鬧著、追逐著,一直玩到雙雙累倒在地板上喘氣,方肯霸休,宣告停戰。
牧雲天呈大字形攤在地板上,笑到筋疲力盡,張子寧則坐在他旁邊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休息,喘息不休,兩人臉上同樣都掛著燦然笑意。
他仰著頭看她,笑道:「你知道嗎?你睡覺的樣子就好像睡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以很嚴肅、很認真的表情在睡著。」
「咦?」她訝異地揚眉。
他像個偷吃糖果的小孩,嘻嘻笑道:「我也偷看過你睡覺啊!」
「嗄?」她坐直了身,更加吃驚地看著他。
他笑得更加燦亮,翻身側躺面對她,一臉認真說道:「我喜歡看你睡覺的樣子。」
「啊?」她愣住,睜著一雙圓圓眼,微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右手像很隨興似的執起她的左手摩挲翻看著,然後輕輕握住,抬頭往視她的眼睛,深情道:「你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麼珍貴嗎?」
她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她應該知道嗎?但她是真的不知道嗎?或者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相信?那她為什麼會不相信?這一切有什麼好不相信的?也許,她是相信他的,但卻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夠獲得他的疼惜?他的……愛情?她是如此平凡又貧乏啊!以往,她從不在意自己多麼貧乏無味,然而在他身邊之後,她卻深深為自己的貧乏感到卑微羞慚,甚至增厭……
思緒百轉千回,但她卻動也動不了,連一個簡單的搖頭或點頭都做不出來,彷彿被他的眼光點了穴道似的完全無法動彈,只能呆呆愣愣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反應。
她從來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他,如此深情款款的他是教她最不知所措的,她不知道什麼樣的反應才是對的?是好的?是應該的?是——
「咕嚕!」
她的肚子顯然替她回答了。在這神奇靜溢、卻也暗藏混亂糾結的時刻,只有她的身體是最誠實的,在沒有任何預警的狀況下,自她腹部發出一聲巨大的胃壁磨擦聲,像平地一聲雷,轟得她滿頭星星閃呀閃,臉蛋霎時紅霞滿天,窘得不得了,恨不得地面立時裂開一個洞,好教她一頭鑽進去躲起來。
「餓了?」而他只是揚眉,隨即笑道:「那我去做早餐給你吃。」
說著,便站起身往設置在陽台廚房走去,邊道:「獨一無二的好吃早餐哦!」
她仍坐在地上,像靈魂被轟出了身體,呆呆傻傻地瞪著眼、張著嘴,虛脫了似的一動不動。花了好些力氣與時間才終於從地上慢慢爬起,遊魂似的飄著走到桌邊坐下,苦著一張臉,直到牧雲天端著做好的早餐到她面前。
他左右各端了一隻盤子,開心地將其中一大盤三明治放到她桌前,道:「噹噹噹!獨家自製的牧式三明治,營養又好吃!對了,還得配鮮奶吃才對味!」說著,便轉身去冰箱拿鮮奶,又邊說道:「我老媽總是說,吃飽才有力氣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