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她的遺物中沒能留什麼給你當紀念,於是,我私自作主,將嫻嫻留給她的玉珮轉贈給你。因為這也是你母親的遺物,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保存這塊意義非凡的翠玉。
衷心地祝福你幸福快樂
程道南敬筆
看完信後,雷瑩瑩是一頭霧水。
她跟程道南這一家子到底是啥關係?從他的信中能肯定的一點是,這位叫「艾凡」的是個女人,她是日記中所提及的「凡」嗎?
看來,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幾本日記中了。
意料不到她千搜萬尋想找的日記,竟突然被一位不認識的程道南給寄來,難道冥冥中自有上天的安排?
厚厚的幾本日記中,最重要的線索就在其中幾頁,其餘的就是雷瑩瑩這幾年來的心情故事。
一月五日,晴
乍見程艾凡的那一刻,我立即相信她所說的真相。原來媽媽並沒有死,她還好端端地活在這世界上!而我,竟然被蒙在鼓裡這麼多年。
程艾凡——我的妹妹,有著一張和我酷似的臉,不要說別人,就連我也快要錯覺她是我的孿生姐妹了。
為什麼?為什麼爸爸要騙我?難道真如艾凡所說,是他對不起媽媽在先,所以他們才會在生下我之後就立即離婚?
一月十五日,晴
媽媽,我終於見到媽媽了!
果真如我想像中一樣,她長得好美、好溫柔,一看就知道是個嫻淑的好女人。為何爸爸有了她之後,還要在外面拈花惹草而讓媽媽傷心?
媽媽好激動地抱著我哭,我知道她不曾忘記過我,也絕對沒有要遺棄我的意思。都是爸爸,他自己破壞了一樁好姻緣,也害我失去了慈愛的母親,我恨他!
聽媽媽說起程叔叔的事,從她臉上那動人的光彩中,我可以瞭解他們夫妻有多恩愛,艾凡能夠生長在這麼一個溫暖的家庭中,我好恨為什麼那個幸運兒不是我?
三月七日,陰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那麼不公平!我好不容易才享受到的親情這麼快就被剝奪了!
當艾凡告訴我媽媽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時,我簡直快暈厥了。原來她得了骨癌,才想在生命結束前認我這個女兒,若不是因為爸爸的關係,或許我能更早得到母親慈愛的溫暖。
可惜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她就要回法國去了,我多想陪她熬過這最痛苦的一段路。
五月五日,雨
收到艾凡從法國寄來的噩耗,我哭了一整個晚上,好想自殺,就這麼跟著媽媽到天堂去。雖然我們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可是,和媽媽短短相處的一個多月,我跟她之間那份母女的情感絕對不輸給艾凡。
我私下為媽媽穿上了一身的黑衣裳,儘管不知情的爸爸一直罵我神經病,大熱天的穿得如喪考妣,我卻是認真地為她戴孝。我以沉默來代表對爸爸的怨恨,他永遠不會瞭解我的心,在他的眼裡,金錢才是一切。我恨他!更恨他的臭錢!
媽,我好想死!如果不是你在離開海島前要我好好活下去,這個世上已經沒什麼值得我留戀了。
八月三十日,晴
艾凡將從法國回來唸書了,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今天也同時是爸爸要再結婚的日子,那個叫季妲的女人,年輕得可以當我姐姐了,而她竟然要成為我的後母?
爸爸眼裡只有那個妖艷的女人,哪裡還會關心到他第一任妻子是否尚在人間?至於我,恐怕以後在雷家也沒什麼地位可言了。艾凡好像才是我惟一的親人,我真想搬出去和她一起住。
之後的紀錄都是一些她自己在求學過程中,或是和程艾凡在一起發生的事。
雷瑩瑩發現,原來在她失憶前的歲月這麼灰色,同時,她也瞭解到自己為何那麼急著要嫁給俞凌霄,其實有部份原因是為了要脫離這個家庭。但,她並未如願。
為了怕父親阻止她跟艾凡繼續來往,認母認妹這件事她保密保了十來年。至於為什麼那麼怕雷山河,雷瑩瑩真是不解。雖然看完了那幾本厚厚的日記,對於以往,她仍是沒有絲毫印象,然而,在她失憶後的這段期間,也未曾覺得雷山河有何可懼之處呀!
日記中當然有提及自己和俞凌霄的冷淡關係,雷瑩瑩還翻到被撕掉的那一頁所留下來的小裂痕。原來這之間的誤會全是季妲一個人搞出來的,這個神秘的「凡」不是她的情夫,而是她的親妹妹!那麼,姍妮自然也是凌霄的骨肉了。至此,她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但,艾凡為什麼要自殺?這些日記為何會在她的車上找到?
接踵而來的疑問讓她的心情再度沉了下來。從日記中,她瞭解到過去和妹妹的感情甚篤,基於這點,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程道南先生,順便祭拜艾凡的靈位。
然而,她該讓凌霄知道嗎?
還是晚點再告訴他吧!眼前她最迫不及待的是去見那位令她既陌生,又有種莫名熟悉感的程道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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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呀!」那位接待小姐認出了她,「程先生在後面的書房裡,你往長廊那邊走去就可以看到他了。」
看得出這南風畫廊快要結束營業了,原本掛在牆上的許多作品都用封套收起來置於地上,連接待小姐也是一副懶懶的模樣。雷瑩瑩可不想去招惹一個即將失業的人,她點了個頭便往後頭走去。二十平方米大的書房中,只有一位頭髮半灰白的男人,正背著她打包書籍。
「程先生是吧!我是……」在他轉身面對雷瑩瑩時,她的頭部有種被電極到的撼動。這個人她好面熟——比乍見雷山河時更面熟!
留著長髮而綁了個馬尾的程道南,十分具有藝術家的氣質,當他驚叫出「艾凡」時,雷瑩瑩一點也不意外,因為日記中有提到她和程艾凡相似的事情。
「程叔叔,我是雷瑩瑩。」她喊得極親切,彷彿眼前的白髮老人是她睽違已久的一位長輩。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知道你是雷瑩瑩……」程道南恢復了理智,他喃喃地說,「我聽艾凡提過你長得跟她很像,沒有親眼見到,實在難以相信你們竟然——竟然就像孿生姐妹一樣,而且都遺傳了嫻嫻的出色外貌。看到了你,好像不只看到了艾凡,還有嫻嫻的影子……」說著!他竟然掉下淚來。
「程叔叔!您不要這樣。」雷瑩瑩趕忙拍著他的背安慰道,「若不是因為我出了車禍,還失去了記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早該來看您的。要不是收到您寄來的那幾本日記,恐怕我永遠不會知道,還有媽媽和艾凡這兩位親人。」
「你是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拭了淚,「難怪!難怪艾凡這麼久沒跟你聯絡,你也沒有寫信來問。但說來也太巧了,當我在電視上看到『雷氏財團繼承人雷瑩瑩車禍重傷』的頭條新聞時,正是我痛失愛女的同一天。」程道南和她並坐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我從日記裡所得到有關艾凡的描述,是多麼地活潑、開朗,怎麼會突然去尋死呢?是不是感情受到挫折了?」這是她惟一能想出的理由。
「不可能,艾凡這孩子雖然有不少的追求者,可我知道她並沒有任何男朋友。她那種把全部的男孩都當哥兒們看待的性格,絕不會因為感情的糾紛而尋短見。
我知道她跟你無話不談,本以為你可能會知道一些我這個做父親所不知道的,偏偏你又失去了記憶,唉!看來,我們永遠無法得到答案了。」他說著說著,就對著雷瑩瑩發起怔來。
「程叔叔,您還好吧?」她關心地問。
「對不起,我忍不住想摸摸你的臉,你和艾凡實在太像了,連這眉毛的濃淡度都一模一樣。以前我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法國,海島這邊的畫廊交由朋友代為管理,偶爾艾凡會過來幫我看看,所以,見過你本人的只有嫻嫻和艾凡了。如果不是在撈起的屍體上有那塊觀音玉珮證明艾凡已死,否則,我真要以為眼前的你是我的愛女呢!」
「是這塊玉吧,您說這是我媽媽留給艾凡的。我實在不解,為何我爸爸要隱瞞媽媽的事,他知道你們結婚的消息嗎?對不起,希望您不會介意為我重提這些令人傷感的往事。」她的眼裡有著祈求。
「一點也不。我想,在你失憶前,嫻嫻應該也沒有跟你提過這件事吧。」程道南站起身來為她沖了杯咖啡,因為這說起來恐怕是一段不算短的故事。
雷瑩瑩的母親鄭嫻嫻,其實和程道南原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迫於環境所逼,她為了替父親還掉地下錢莊的高額巨債,才會嫁給「用錢能使鬼推磨」的雷山河。人窮志不窮的程道南傷心之餘,向親戚借款到法國去主修繪畫,並誓言要衣錦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