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除了開採水晶之外,是否還開採鈾、錫、鎳等礦產?」她知道巴西的水晶是全球最豐富的國家,至於其他表面上看來回收率較慢的稀少礦產,短視近利的礦商是不會投資開採的,除非他們擁有龐大的資金足以調度,要不就是有其過人的前瞻眼光,看準了哪些稀有礦物在未來會有無限量的發展才會開鑿。
她猜他是後者,一個勇於承擔風險、對礦產有著狂熱的男人!
「是!」他喜歡用腦子說話的女人。
那個在工作上表現優於男人的紀曼菲又回來了。他……喜歡!
優秀的男人通常都有一股凌人傲氣,不免傷人於無形;女人則不同,她們可以在優異的工作表現中,仍然流露出優於男人的體貼與內斂,這也是許多棘手的商場談判,聰明的女人總教狂傲精明的男人勝算來得多的原因。
紀曼菲似乎更是個中翹楚,因為她擁有一張艷麗的容顏,卻不含狡檜詭點,一旦投入工作,專業的深度、敏銳的特質立即昭然若揭,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一個懂得以腦力、專業來裝點美麗,卻又沒什麼玫瑰花刺般個性的女人,教人不為她著迷都很難。
沙克洛夫端睨著她,死寂的靈魂宛如沙漠中突逢甘霖的種子瞬間蘇活,對她的好感正緩緩地抽芽、冒枝……
「可有成績。」紀曼菲摘下鼻粱上亞曼尼的太陽眼鏡認真地回望著他。她根本不知道自已對沙克洛夫已造成不小的旋風效應,倒是對於他能夠冷靜持平和她說話,感到十分滿意。
男人與女人合該這麼「平和」討論問題的!
晶彩的紫瞳在烈陽下閃爍動人,沙克洛夫再次恍惚,空氣中助興似的蕩有某種熾熱的情愫,又帶了這麼點令人恍然若醉的迷惑力量……
今天的她一身水藍色牛仔褲裝,一頭烏亮長髮挽成髻,清爽地像大學校園的純真女孩,在這個純陽剛的男人世界中能得見如此清純的女子何其難得。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觸及的問題?」紀曼菲專心掬取他的俊顏,意外發現沙克洛夫的眼神……好怪。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迷惘,甚至是失神。
為什麼?
「哦——沒有。」他斂下眼瞼,迅速找回慣有的冷俊,但卻已無昔日的孤絕森寒。
他變了。
紀曼菲仿遭電極,心跳加速,也陷入了迷繭中……
「洛夫——洛夫,礦場有重大的突破了!」工頭羅伯森興奮高亢的聲調從不遠的前方傳來——
沙克洛夫笑了,猶如烈陽般地咧嘴笑了。
「我想,你要找的東西有著落了。」他拉起她的柔荑,盡釋「前嫌」地奔向羅伯森。
狂奔的律動讓紀曼菲無法思考,只知他野烈的體味很像「他」,和著急促的呼吸交織成魅惑的網,熾烈地勾引著她慌亂迷離的心。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兩句話忽然鑄鏤在紀曼菲心扉上,那種彷彿早該熱愛對方的震盪,讓她就這麼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共效于飛」……
他牽著她的手!牽著她的手!為什麼?
興奮?還是無意識的動作?
她弄不懂。
風在她耳邊輕拂、奇妙的音符在她腳邊響起,而不遠的前方還有超乎「事業」之上的另一種「希望」在等著她。
一種說不出的契合感忽然充斥於胸,兩雙手連結了兩顆心形成一個磁場,她終於回應他手中傳導來的熱力,回握住他。
急奔中,他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睇著她。
時間似乎靜止了。
前方的羅伯森臉見這一幕怔住了,腳步也放緩了。
他沒看錯吧?!
沙克洛夫什麼時候開始會「大方」地牽起女人的手?她又是誰?
三人幾乎同時來到橫跨礦場與平野的吊橋邊,羅伯森黝黑的臉露出玩味的笑。
「洛夫,有重大的發現!」他卸著南美洲人的熱情笑道,又探了探沙克洛夫身邊的紀曼菲,不知該不該說得更詳細些。
「走!」沙克洛夫明白他眼中的暗示,卻也不多作解釋,因為此刻連他自己也理不清對紀曼菲的感覺。
三人一起再度踏上吊橋,卻聽見橋板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緊接著橋身開始搖晃,剎那間那看似十分堅固的橋,竟然「啪」一聲,斷了——
鋼索像被蓄意鋸斷的橫樑,瞬時自上橫掃下來,只見最前方的羅伯森被它連拉帶打地拖至橋下,紀曼菲本能地想去抓住他,在千分之一秒抓住了他衣角,但他巨大的身軀卻將她給拖下水……
「啊!」紀曼菲驚叫的跌墜橋下。
沙克洛夫萬萬料不到幾秒鐘之內,竟會發生這種事,他連救他們的機會也沒有!
「曼菲!」心口那壺燙人的熔岩旋即狂瀉而出,燙得他好痛。
羅伯森與紀曼菲在幸運之神的眷顧下,分別落在二十公尺外的沙洲及樹幹上。
沙克洛夫往橋下探去,高聲急道:「我來救你!」無心之言,卻也道盡此刻心中只惦記著她。
驚悸未平的紀曼菲聞言,陡然感到一縷春風柔柔地吹過心田。
驚覺「他」也曾說過這麼一句「我來救你!」那種焦慮、那種擔心,那種真誠及安撫,幾乎和沙克洛夫現在的口吻如出一轍!
天啊!
他不會正好就是「他」吧?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盡想這些!
倏地,她斂回心神朝她下方的羅伯森高喊:「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我想我的腳大概摔斷了。」受傷的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像孩子一股期待回到母親的懷抱。
紀曼非立時朝上方喊去:「沙克洛夫先生,麻煩你快找一根繩索來,最好是登山專用、帶有環扣的那一種。」
她叫他「沙克洛夫先生」?!
無來由的生疏讓他有些惱怒,但見她如此冷溶,焦灼的火氣也平息下來。
「你們等一下,再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他向下喊話。
不一會兒,沙克洛夫真的弄來一條登山繩,再度向下嚷道:「別動,我來救你們。」他將繩索扣在橋邊的巨樹上,再綁到自己身上。
紀是菲有些溫怒地向上高聲叫著:「別下來!我需要你在上面注意繩索是否牢固。相信我,我可以救羅伯森和自己!如果你下來,稍有差池,就沒有人可以救我們了!」
她……一個弱質女孩怎麼可能勝任救援工作?
不可能!他執意下橋救人。
「站住!」紀曼菲怒嚷,「你想害死我們三個人嗎?天馬上就要黑了,若有個萬一,羅伯森是很難挨過這漫漫長夜的。」
她是對的!
沙克洛夫不得不妥協。這才解下身上的繩索往下拋了去,「抓好!」
他們像一對默契十足的登山夥伴,他一拋出,她立即接個正著,利落身手令人拍案叫絕!她不慌不忙地將繩索先扣在自己身上,又往上叫:「放——」
上面的人依言而行,紀曼菲一步一蹬地往下滑走,來到羅伯森身邊,首先將繫在腰上的腰巾拆下,綁在他受傷的腳上,又以鐵扣將他二人牢牢地扣在一起.每個動作精練得像個登山高手。
「可以拉我們上去了!」紀曼菲香汗淋漓地叫著。
沙克洛夫第一次這麼聽令行事地拉著繩索……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她好好地活著!
羅伯森也為她的表現喝彩,「他從哪裡找來你這麼一個登山高手?」一語雙關地笑指沙克洛夫的突然「開竅」。
「天上掉下來的。紀曼菲,請指教。」她幽默地說。
「是你?璀璨王朝的五小姐!久仰了,掉得真好!」羅伯森頓時哈哈大笑。
看來沙克洛夫這次真的挖到比水晶更好的「寶藏」了!
就在他們安全登上橋時,礦區工人有如潮水般一湧而上,合力扶起羅伯森,而沙克洛夫也顧不得四周驚愕的眼光,一把抱住衣衫不整、披散亂髮、雙頰已如彤雲的紀曼菲。
「你好勇敢!」他朝後方看去,「快叫醫生來為他們診療!」
「是!」一名年約四旬的工人連忙應聲。
這時被抬上擔架的羅伯森,朝沙克洛夫笑了笑,「真該感謝她是你的貴賓,否則,此刻我這把老骨頭只怕已葬身谷底。」又豎起大拇指,眨了眨意有所指的雙眼,促狹橫生。
沙克洛夫窘笑,卻在人潮漸漸散去時,露出少有的溫柔,「你需不需要擔架?」
「你抬?」望著散去的人群,她戲謔道。
「我寧願抱女人,也不願抬病人。」他勾著邪笑,怔怔地凝視著這個纖細卻膽識過人的女子。
開他關心的注視下,紀曼菲不自覺地紅了臉,「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其實,救你的是你自己。」難得的讚美順口而出,「你從哪兒學來這身好本領的?」
「真心的讚美讓紀曼菲藏在內心深處的綺麗更加奔放,「我們紀家六從小在父親嚴厲的要求下,都得學點功夫,為的就是在緊要關心能夠自保。」
「哦!這麼說來,我幾次的出手相救不就顯得有些多餘?」他的眼中充滿欣賞與敬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