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動了幾步,突然杏眼圓睜,發覺到自己衣衫不整,於是紼紅了臉,飛也似的又衝回了溫暖的被窩中。
在一旁緘默許久的逸凡,一臉訕笑的看著她那自然不矯作的動作,霎時,心中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他輕咳了兩聲,「沒想到你竟那麼依戀我這床棉被,既然如此,以後你就和我同床共枕,一塊兒分享它如何?」
她瞪視著他,以掩飾心中的蠢蠢不安,「下輩子吧!我的衣服呢?」
「先別擔心你的衣服,還是先眷顧一下我手中的早點吧!可憐我這隻手已捧得快半個鐘頭了,竟勾引不了你一絲的興趣。」逸凡挑眉笑道。
看看他手中的餐點,原來她的「美夢」並沒有不翼而飛,「謝謝,我的確有些餓了。」
「不是有些,而是很餓,你的肚子早就已『萬鼓齊動』的召告天下了。」
他碩長的身影慢慢地靠進她,適時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果真出其不意的將那餐盤往她大腿上一擱。
雖隔著薄被,但他那若有似無的輕佻舉動,仍惹得凱薔微微一怔,紅雲佈滿臉頰。
他搓著下顎,饒富興味的看著她,「我已叫寶兒幫你請假了,今天就在這兒休息一天吧!我現在得回醫院一趙,回來的時候我會帶件乾淨的衣服給你,在此之前,你就委屈一下了。」
她看著他帥氣的旋身掩門離去,才發覺原來自己的視線從剛剛就一直沒離開過這個男人。她笑了,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愛上他了,看著眼前的美食,加上好心情,不由得大快頤了起來。
飽餐一頓後,凱薔頓時覺得精神為之一振,這時,她才猛然注意到逸凡房內一切的佈置均以黑白相間的格調為主,整個感覺顯現出非常重的陽剛氣。她緩緩地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從這兒可眺望台北市的街道,原來這是一棟高聳獨立的大樓,隱約中散發出一股孤傲的氣勢。
驀地,在轉身之際,她瞄見在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的,心想,也該好好梳洗一番了。
走進浴室,她看見披在浴缸上的碎花洋裝及逸凡的西裝外套竟被她折磨得十分慘不忍睹,不禁猜測著,自己暍醉酒的時候會是什麼德行,會不會像電視上演的一樣,在那胡言亂語、發酒瘋?她難為情的蹲下身,慢慢沖洗著它們,希望這份尷瓰也能隨著水流沖洩得無影無蹤。
再度步出浴室的凱薔,在水蒸氣的薰染下,顯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她無聊的在他房內踱步,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但自己這一身……最後,她豁出去了,這裡既然是他的房子,就不該會有外人才對呀!她慢吞吞、左顧右盼的走了出去,漸漸的,她意識到這裡應該是屬於大樓中所謂「樓中樓」的格局,感觀上顯得非常的怡然舒適。她緩緩地步下樓來,小巧的客廳內擺設的一座酒紅色酒櫃是最為醒目的,其中除了幾瓶形狀奇特的酒外,大部份都是醫學書籍,由此可見,他在醫學上的研習是非常地專注。
想起自己的父親,同為醫者,卻是個唯利是圖、假仁假義……思及此,她不禁一陣悵然。
走向酒櫃,隨意的翻閱了幾本她看不懂的醫學專門書籍。不經意一瞥,她看見立於書籍旁的兩幀照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拿起了它,左邊的那張是他的近照,他意氣風發的倚在辦公桌前,綻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凱薔見了,忍不住也會心的一笑。
再看了看右邊那張,凱薔不禁迷惑了,這大概是他十三、四歲時的相片,好面熟,尤其是那眼神。圍繞在他左右兩側的應該是他的父母,看他們全家和樂溫馨的模樣,她好感動。等等……他母親……她……凱薔似乎想起了什麼,將它拿近自己仔細的觀看。對了,她有印象了,二十年前的記憶緲緲忽忽的飄到眼前,那天她躲在樓梯口,而那女的就坐在她對面,她那愁容滿面的樣子,讓她永遠也忘不了。
那麼,那個男孩是他嗎?姓柳沒錯,她曾聽爸爸說過他們姓柳:眼神也沒錯,因當時他身在暗處,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容貌,只知他那雙眼會發亮、會傷人。
她驀然又想起,他曾提過「母親的遺命」,那他要找的人就是她羅!他是要找她雪恥、父債子還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那麼巧?怎麼會……
她戰慄不已的將它放回原位,整個人無力的往後跌進沙發內。
第四章
凱薔蜷曲在沙發上,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深鎖的眉頭、混沌的神智、渙散的眼神,宛如被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無所依附。
她該怎麼辦?就這麼裝傻矇混過去嗎?那她又怎麼對得起他,他們於家已欠他太多了。就在懊惱、悔恨、無助全都混雜在一塊兒,幾乎將她擠得粉碎的時候,這間屋子終於發出了聲音,是逸凡轉動門鎖的聲音。
「看樣子,你還沒吃午餐吧?我冰箱裡有不少儲糧,夠你弄一頓吃的了。」逸凡一進門,就看見窩在沙發上的凱薔,她兩眼空洞地直望著他。
見她沒反應,他只好陪著笑臉,「怎麼,今天有興致想嘗嘗我的手藝?」他將手中的袋子放在她眼前,「我看算了吧!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祭祭自己的五臟廟倒還勉勉強強,在你這大師面前就不敢獻醜了。這件衣服是送給你的,去換上它,我帶你出去吃。」
她晶瑩剔透的黑眸彷彿籠上一層水霧,弧形優美的嘴唇欲言又止一般讓他捉摸不定,「怎麼,難道昨晚的酒精到現在還沒蒸發掉?」見她如此,他也只好一個人唱獨腳戲,盡量逗她開心。
凱薔回了神,吞吞吐吐的說著:「我……我對不起。」
「對不起?」他不解的復誦她的話。
「沒……沒有,我這就去換衣服。」她倏地拿起袋子,往樓上衝去。
逸凡自忖,這女人到底怎麼搞的?怎麼老做些他不能理解的事,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看來,他們之間的「代溝」還真不小。?
凱薔背倚著牆,一寸寸的滑落,終至整個人坐在地上。她能說嗎?絕不能,他倆才剛開始,怎麼可以……但遲早他會發現的:不管它了,到時候再說吧!
心中兩種聲音,相互背道而馳,她猶如被五馬分屍一般,撕裂成碎片。
最後,自私的心理戰勝了,她不能講。對,就這麼決定了,管它什麼後果。她拿起衣服很快地將它換上,勉強自己要面帶微笑,並在鏡子前練習了奸幾次,才敢步下樓去。
聽見了腳步聲,逸凡遽然回過頭,看著她款款搖曳生姿的拾級而下,美得不禁令他怦然心動。
「這件迷地褲裙裝很適合你。」他眼中滿是讚賞之意。
「不好意思,讓你為我破費了。」這套衣服淡雅的米黃色謂,是她最喜歡的色系之一。
「送女朋友禮物是天經地義的事,別為我省錢。」他雙手掃在褲腰袋裡,一副瀟灑的模樣。
「那請男朋友吃飯算下算天經地義的事?」她有意的反問他。
「你是打算立刻回報我?那你也太不給我們這些男人面子了。今天算了,改天再讓你請回來。走吧!兩點了,我已經餓慘了。」他很紳士的讓凱薔先行,自己伴隨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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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小提琴聲,緩緩流洩於西餐廳內,使人為之沉醉。
此時,逸凡開口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
「原因?」神魂尚隨著音樂聲四處遊蕩的凱薔,霍然抬起頭輕喃道。
由她的言辭、動作,他可斷定她的元神尚未歸位。
逸凡發出一陣輕輕的苦笑,「怎麼回事?我去一趙醫院回來,你就變得魂不守舍、惶恐不安的?」
「可能是我剛睡醒的關係,你不知道我有個缺點,就是剛醒來的時候,需要過一陣子才會回魂。」她很不自然的笑說。
「哦!那我不慘了,以後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必須面對一個沒魂的空殼子說十分鐘的話,這可是會大傷元氣的。」他假裝一陣長吁短歎的調侃她。
「那你可以不要跟我說話嘛!」凱薔對他的話不以為意的嘟起嘴。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答應和我同床共枕羅!」逸凡看她那嘟嘴鼓腮的純真模樣,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你知道嗎?你很討厭。」凱薔低下頭,不讓他看見她一顆起伏不安的心。
她是曾經編織這美夢,幻想有朝一日能和他廝守在一起,但如今……
「討厭!有人說男女之間所謂『打是情,罵是愛』 ,那麼,討厭不就代表喜歡羅!」他得意非凡,且不懷好意的笑道。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也沒人會贊同你這亂七八糟的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