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符焌倏地握緊拳頭。
「我們連夜逃離,最後定居在陝南。某大有位大漢上門求診,我爹治好他的長年宿疾,他非但不感謝,還要抓我去當小妾,爹為了救我,被他砍斷左手,還好有鄉人的幫助,我們才得以逃過此劫。」
符焌握緊的拳頭泛著青筋,他在控制殺人的衝動。
「後來我們到了山西,這才是惡夢的開始……」她目光幽怨地凝視著窗外。「爹爹的身體轉差,怕我沒人照顧,於是托媒人找續絃。二娘才來沒幾天就露出本性,她恥笑爹爹是個斷臂窮太醫,要不是仰慕太醫名號才不會委屈自己。那時爹爹臥病在床,病人都是由我看診,費用則由她收取。我常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塞藥給窮人,有一次被她發現了,她……」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深吸口氣方才能往下說。
「她將我吊起來毒打,爹爹急之下摔斷腿骨,她不救治反而拉扯斷骨處……嗚……結果爹爹再也無法走路了,從此之後她視虐待我為樂趣,每天只准睡兩個時辰,其餘時間就是不停幹活。我們也曾想過要逃走,可是我抱不動爹爹呀!後來她的姘頭出現,他想侵犯我,被二娘撞見,她很生氣,就把我賣到天香院。那裡的人好凶,不但每天監視我的舉動,而且不肯讓我回家見爹爹,嗚……」
符焌雙眼閃爍簇簇怒火。
「在廚房打雜了兩個多月,有次被闖進後院的客人看見欲非禮我,老鴇非但不阻擋,還說我早就被二娘賣了,遲早要接客,我以死相抵,老鴇便將我關進柴房。當天晚上小順子好心幫我逃了出來,還陪我回家見爹爹,這時天香院的打手衝進來,爹爹不斷喊著要我快跑,永遠別回去……」華巧兒泣不成聲。
符焌一把摟住她,「哭吧,盡情的哭吧,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難怪她夜夜睡不安穩,惡夢連連,難怪她臉上總有股憂慮,他恨自己為何不早點遇見她,讓她受了這麼多災難。
「我們初識之時,我以為你是位書生,肯定打不過那些惡人,所以不敢說。等知道你的身份後,怕你為了我大鬧天香院,做出有損名譽的行為,就更不敢說了……」
「你說這什麼傻話?找那群壞人算帳怎麼會有損我的名譽呢?」
她搖搖頭,「不,有心人會說『符大少爺為了一名女子找天香院麻煩!』這種話傳了出去畢竟不妥。」
符焌暗忖此話的確不怎麼好聽,但是為了替她出口怨氣,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過了許久,華巧兒的哭聲漸歇。
「昨天我偷溜回家探望,聽到二娘斥責聲,所以不敢進門,但我好想爹爹,才會跑到郊外痛哭。」她哽咽的請求,「恩公可不可以陪我回家找爹爹?」
他微微一笑,「我正想把華太醫接到這裡住。」
她寬懷地笑了,「謝謝恩公……對了,我等一下就搬去別的房間。」
他微蹙起眉頭,「誰要你換房間的?」
「這是恩公的房間,我不能住在這呀。」
「要你住就得住,由不得你反對!」他的態度很強硬。
「我有天香院這段污穢的過去,不值得恩公如此對待……」
符焌瞪視她半晌,沒好氣吼道:「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什麼污穢的過去,簡直狗屁!骯髒的人是他們不是你!給我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巧兒,我永遠是你的焌哥哥。」
聞言,華巧兒心神大受撼動。
「你曾受過的痛苦全都過去了,未來的日子裡只會有幸福和快樂。從現在開始,你的心裡只能有我,其他的不准多想。」他深情的看著她,柔聲的問:「你能做到嗎?」
華巧兒咬住顫抖的下唇。
「能做到嗎?」符焌追問著,很擔心她又開始胡思亂想。
「可以。」她淚眼迷濛的允諾。
符焌吁了口長氣,忘情地摟緊佳人。
「焌,謝謝你。」
這聲呼喚他似乎已等了千年,符焌驚喜交加,捧起細白臉龐凝視她眼底深情,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可比太陽。
第四章
「惡!」符炎對著痰盂猛吐。
「再吐一回體內的毒就清除了。」華巧兒拿起筆開藥方。
開好藥方後,華巧兒偷偷地打量符氏兄弟,論外表,符炎英挺威武,符焌焌秀斯文;論才華,兩人難分軒輊。
符炎被她看得頗為尷尬,「呃……未來的大嫂,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稱她「未來的大嫂」。
聞盲,華巧兒臉頰飛起紅暈,恨不得找個地洞鑽。
符煥悶笑調侃著,「敢對你的救命恩人出言不遜,小心她先對你下毒再救活,然後再下毒再救活,讓你成天活在水深火熱中。」
「是嗎?未來……呃,請問姑娘如何稱呼?」符炎有禮的詢問。
「華巧兒。」她羞澀的回道。
「巧兒心腸好,哪像你一肚子壞水。」符炎瞠眼瞪著兄長,「你可別帶壞人家啊。」
「即然是壞水就得壞得徹底。」詭異的笑容掛在符焌臉上。
符炎頓時打了個冷顫,立即向華巧兒求救。
「巧兒,有時候別聽大哥的話。」
「我……」華巧兒不知所措地瞅著符焌。
符焌伸臂摟住她,「符炎雖然長得像莽漢,不過別怕他,有話就大聲說出來。」
她尚未開白,符炎就急著抗議。
「什麼莽漢?哪像你娘娘腔。」這是他們兄弟鬥嘴的慣用話語。
「娘娘腔用腦袋,哪像莽漢只靠蠻力。」符焌悠哉回話。
符炎冷哼數聲,「巧兒你看,像他這種在言語上從不吃虧的人根本不值得理,對不對?」
「不對!」這次華巧兒答得極快。
符焌大笑出聲,「不傀是我的巧兒乖娃。」
「我真是可憐,你們竟然聯合起來欺負我這病人,唉。」符炎佯裝委屈的咕噥。
「我不會欺負你呀。」華巧兒的心腸實在太軟了,忍不住出聲安慰他。
「真的?」符炎目光閃閃發亮,呵呵,以後可以找她抱怨大哥的不是。
符焌當然知道親弟弟在打什麼主意,他會讓他得逞才怪。「知道自己是病人就該多休息,別廢話那麼多了。」說完,隨即牽起她的柔荑往外走。
來到花園涼亭裡,符焌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被那眼神看得侷促不安,不得不開口詢問:「為什麼一直盯著我?」
「喜歡瞧你不行嗎?」他淺笑回道。
是嗎?她早已察覺當符梭專注的看著她時,眼裡會漾起柔和光芒,與平時的睿智炯亮相差甚遠。
「不信就不信,為什麼不敢說?」
她羞窘地垂下腦袋。
「告訴我,為什麼不相信呢?」符焌很想知道原因。
「當你面無表情的時候,表示在想事情。」她對他的神情變化相當瞭解。
「真不愧是大夫,這麼會觀察臉色。」符焌心喜之餘不忘揶揄。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咱們下午就接華太醫回來。」
接父親到別苑的事,她原本以為要等符炎完全康復後,沒想到符焌卻一直記掛在心上,當下控制不住激動的低泣。
「巧兒別哭,再哭我會心痛哦。」
嘿嘿!這招一定有效,巧兒最怕他心痛了。
她吸吸俏鼻,「焌,謝謝你。」
符焌拍拍她的頭,「說過了,不准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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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焌為華巧兒拉好披風,口中道:「咱們下馬車吧,有你焌哥哥在,什麼都別怕。」
走到大門前,他抬手敲了敲門,華巧兒緊張地扯住他的衣角。
「死人啊,敲什麼門?」
聞聲,華巧兒不由自主瑟縮後退,她那副模樣令符焌更加厭惡裡頭的惡女人。
等了半晌,裡頭的人都沒有動靜,符焌臉色越來越沉。
「還不快開門!在那蘑菇個什麼?」他出聲斥責。
「你家姑奶奶不屑開門,再不走放狗咬你!」女人抬高音調叫囂著。
「再不開門,你家爺爺放火燒屋!」符焌放聲吼回去。
接著在華巧兒耳邊輕語:「對付賊人就是要用這種方法,越凶悍就越怕你。」他拍拍她的肩膀,「多學著點,免得以後又被人欺負。」
聞言,華巧兒猛點頭。
這時裡頭隱約傳出話聲,符焌覺得他們似乎在躲避什麼人。
「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由我作主,你只要守著華太醫便可。」他低聲說著。
只見華巧兒還是猛點頭。
符焌頓時輕笑出聲,「你點頭的模樣真的好可愛。」
「我……」她的臉頰倏地刷紅。
不久,裡頭又傳出叫嚷。
「開門就開門,姑奶奶倒想看看是哪個殺千刀的。」
大門打開,二娘由怔愕疾轉不屑。斜眼打量華巧兒及符焌,見他服飾質料雖佳,但從頭到腳無任何珠寶玉珮,直覺認定符焌只是個小富公子哥,即然挖不到什麼錢,就不必對他客氣。
「小婊子也知道要回來啊?還帶只金龜咧,吱!貞節烈女最後還不是賣給人家做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