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是這裡。」才騎沒幾分鐘他就停車了,眼前出現的是「國立師範大學」的大門。
「原來這裡就是師大。」我點點頭。原本這裡是我的第一志願呵,陰錯陽差下我選擇了高師大,沒有到這裡來求學。
「進去看看。」丁予恆拍拍我的肩膀。或許是顧慮到我腳疼,就小心翼翼攙著我走了進去。
真希望這種親密的距離永遠不要拉遠,他能一直待在我身邊。
「好大。」進了學校後我不禁讚歎,比起高師大來說,這個學校真大。
丁予恆沒有說話,只有陪我站在階梯上看著操場。
「如果以前是填這裡的話,生活的圈子就不只高雄。」我心有所感。若是能上台北來看看,說不定我就不會任由時間輕易流逝。
「後悔了?」
丁予恆低頭附在我耳畔說話,那種溫柔讓我想哭。
如果不是他說要留在高雄,我怎會填高師大?然而這件事我已經打算一輩子藏在心裡不和他說了,就俏皮地回答:「現在後悔有用嗎?」
「就是沒用,都快畢業了還想這麼多幹嘛?」
丁予恆這句話點醒了我。再怎樣總是熬到最後了,何必再去追悔曾經的失誤呢?
「對了,你有沒有發現台大和師大根近?」
當丁予恆提醒時我算了一下,這兩所學校的確很近。「是很近。」
「所以我填台大。」丁予恆看著我,在黑暗中只能見到從他瞳眸中散出的焰熠光輝。
「什麼?」他填台大的理由是因為離師大近,但何必要接近師大呢?難道是因為我說要填師大所以他才這麼做?
滿懷期待等著他的答案,不料聽到的卻是——
「因為聽說師大的美眉比較漂亮。」
「真的是這樣嗎?」我故意試探他,他則別過頭去不再與我四目相接。
此刻一陣風吹來,我忍不住哈啾了一聲。
「很冷喔?」丁予恆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又開始責備:「天氣冷就不要上台北,台北冷起來很恐怖的。」
他的話讓我感到慚愧,明明已經穿了好幾層衣服了,卻還覺得冷。
「這件外套還你,我已經穿很多件了。」我將外套從身上拿下來準備還給他。
「穿著啦,我已經在台北待了三年半,早就習慣這種鬼天氣了。」
丁予恆伸手拒絕我的外套,我只好將它披在身上。
「對了,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沒有。」我對台北一無所知。
「那我帶你去逛逛,不好玩也不能抱怨喔。」丁予恆語氣嚴肅地告誡,好像認定他選的地方我一定不喜歡。
「知道了。」我點點頭。重點是能和他在一起,到哪裡玩根本無所謂。
重新坐上機車後我自然而然地將他摟緊,不需要刻意加速或緊急煞車,就是想縮短和他之間的距離。
此刻寒流來襲的台北夜裡似乎變溫暖了呢。
***
從士林夜市前往陽明山的途中遇到了雨,躲了一陣子後發覺雨勢愈來愈大。
「真是的,台北就是這麼討厭,動不動就下雨。」丁予恆看著天空抱怨,看來這場雨還要下很久。
「哈啾。」我又打了聲噴嚏,淋雨加上寒風颼颼,就算穿上了丁予恆的外套還是覺得冷。
「很冷嗎?」丁予恆回頭問道。
我怎能增加他的苦惱呢?
「不會。」
我逞強地裝出一個自然的笑容,不過他似乎看出來了。
「還說不冷,你的兩排牙齒開始打架了。」丁予恆用食指點了我的鼻頭一下。
天啊,我居然情不自禁全身顫抖,連緊閉的牙關都開始打戰了。
「可惡,今天偏偏又忘了帶雨衣……去便利商店買小雨衣好了。」
丁予恆提議後我就點點頭,兩個人閃閃躲躲地走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
「對不起,請給我兩件小雨衣。」丁予恆向店員說道。
「請稍等。」店員低頭在抽屜中搜尋著,不一會兒丟出一個盒子。「這個牌子的可以嗎?」
小雨衣是長這個樣子嗎?我和丁予恆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盒子,當看懂那是什麼時都趕緊別過頭去。
「這個牌子不好嗎?」
「不是這種小雨衣啦,是那種穿在身上的、防雨用的。」丁予恆氣急敗壞地解釋。
我看到他滿臉通紅,相信我的情況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喔,我還以為是保險套。」店員轉身丟了兩件輕便雨衣出來。「以後請說『輕便雨衣』。」
「謝謝。」
丁予恆付完帳後帶我離開。此刻我的臉上依舊充滿了躁熱感,腳步也愈走愈慢。
「怎麼了?」丁予恆回頭看著寧願淋雨地不願和他太接近的我,眼裡淨是疑惑。
停了一會兒,我鼓起勇氣問道:「我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情侶?」
「一點都不像。」丁予恆回答得斬釘截鐵。
「對呀,一點都不像,我們明明是兄妹……」我含笑附和他,但愈說心裡愈疼,他對我的關心還是源於那曖昧不明的兄妹關係。
丁予恆不說話了,只有將我拉到屋簷下躲雨。
我與他並肩而立看著雨勢由大轉小,滴滴答答的雨聲讓我心中瀰漫一股不可思議的寧靜,所以我一直沒有開口,而丁予恆也保持沉默。
不知站了多久,雨終於停了。
「雨衣白買了。」我聳聳肩,微笑打破了莫名的尷尬。
「今天晚上打算住哪裡?」丁予恆沒有對我的話做出回應,而是轉移了話題。
「我住……我沒有想到。」只是一股衝動讓我買了車票上台北,要待多久和要待在哪裡我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
「笨蛋。」丁予恆又罵我了,雙手環抱在胸前表現他的不快。
「對不起。」我這樣欠缺計畫的人實在太麻煩了。
「晚上先住我那裡,我的室友都知道你,應該沒關係。」
「嗯。」我只有答應了。
***
跟著丁予恆回到他的寢室時房門已經上鎖了,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後,我們才看到一張釘在門板上的紙條。
我邊看邊念:「學長,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先閃人了。阿標。」
念完的同時,我感到腦中一陣猛烈的爆炸聲,整個思緒都混亂了。
「這個白癡,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等他回來我一定剝了他的皮。」
丁予恆把紙條拿下來揉成一團,此時我注意到他臉上泛出微紅。
真好笑,原來他也會臉紅。
不過我從來沒和他單獨相處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中,心跳隨著緊張感逐漸加快。
「你睡我的床,不過我沒墊軟被,睡起來可能不舒服。」丁予恆指著自己的床位對我說道。
睡在他的床位,感受棉被上他殘餘的體溫,是不是會和他作一樣的事?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丁予恆又開口了。「你先睡,我再看一下書。」
「這麼晚了怎麼不先睡?」我記得他以前在家都是早睡早起的,現在已經將近十二點,他怎麼不睡?
「明天就考試了,書還沒看完。」丁予恆坐在書桌前口氣輕鬆地回答。
「啊!」我被這答案嚇了一跳。他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晚上還陪我在台北市區漫遊!「對不起,我還纏著你,害你沒看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彌補心裡的愧疚,如果他沒考上就是我的錯。
「沒這回事啦,反正歷史、地理我八百年前就還給老師了,我和國父又不熟,國思大概要抱鴨蛋,本來就沒希望考上了。」丁予恆說得輕鬆,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
他是要為我脫罪才說這些話吧,不然這些日子他留在台北苦讀是為了什麼?
「對不起。」除了道歉外只能再道歉。
「有時間說對不起不如趕快睡覺,明天早上還要你當我的免費鬧鐘呢。」
總算能對他有點幫助了。我趕緊問道:「幾點叫你?」
「七點。」
「嗯,我一定會往七點鐘以前起床。」上了大學後,起床時間無限延後的我為了他,一定要在七點起床。
閉上眼睛,一邊是擔心自己來不及在七點以前起床,一邊是耳畔不時傳來他翻動書頁時沙沙作響聲,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入睡。
翻來覆去了不知多久才在朦朧間睡去,再次恢復知覺時已經天亮了。
糟糕,七點了嗎?我急忙起身。
丁予恆的桌上空蕩蕩的,其它三張床鋪也沒人。
「早安啊!」就在此時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丁予恆,他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
我看到他憔悴的樣子就感到自責。「對不起,你熬夜了?」
「也不算熬夜啦,就不知不覺念到天亮。」丁予恆聳聳肩後把牙刷和毛巾放在桌上。「給你用的,等下去刷牙洗臉。」
「你特別幫我跑去買這個?」我有些感動,他居然如此體貼。
「咳。」丁予恆咳了一聲後說道:「福利社就在地下室啦,我是去買早餐的時 候順便買的。」
原來是順便買的,不過能被他順便想到就夠窩心了。然而他的早餐吃什麼?我只看到他兩手空空呀。「那早餐呢?」
「啊,我忘了買,再下去一趟。」丁予恆看來有些懊惱,不過立刻將視線轉向我問道:「你要吃什麼?麵包、饅頭、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