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傑合掌一拜,「雅俗不能共賞也。」
☆☆☆☆☆☆☆☆☆☆ ☆☆☆☆☆☆☆☆☆☆
艷陽正烈,黑琦琳揩汗揮著鋤頭,努力的整地,用力的翻松泥土,這樣菜籽才好發芽,菜才會長得快。
對,她要種菜,種出一大片綠油油的菜來吃。
想到這裡她就又懊惱起來,說真的,從這些日子管理山莊的生意來看,她實在不能不承認賣菜的價格不如賣花好,為什麼?菜是每天要吃的,竟然不值錢,而不能吃、只能欣賞的花,價格竟然是菜的幾十、幾百倍。
真是令人生氣啊!
她氣到肚子好餓,餓得肚皮咕嚕嚕的大響,她停下揮舞鋤頭的動作,皺著眉頭摸著自己大聲抗議的肚皮,也難怪肚子會叫,她今天吃得比平常少很多。
可是在白季悠身邊,她真的沒有食慾,不但沒有食慾,心臟還怦咚怦咚的跳得比平常快;這也就算了,她還動不動就臉紅,十分在意他的存在。自己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無視他、捉弄他、刺激他呢?昨晚,他不過是摸她摸得比較激烈而已啊!
為什麼就不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要吃嗎?」
黑琦琳一僵,轉頭看去,就見到白季悠手上拿著一個打開的紙包,裡頭是她最愛吃的小籠包,正熱騰騰的冒著霧氣,散發令人垂涎的味道。
這男人……還真懂得利用她的弱點捉弄她。
「不吃嗎?」白季悠含笑拿起一個小籠包優雅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臉上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啊!好好吃,亨記的小籠包果然是最好吃的,不愧是百年的老招牌。」
亨記的?是那個她常常大排長龍還買不到的亨記小籠包?
「真的不吃?那我可要……」
「要吃!」黑琦琳急忙街上去,伸手就拿了四個小籠包兜進懷裡,也不管手上是否還沾著泥土,就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哇!真的好好吃。」她露出幸福的微笑。
白季悠看著,腦袋浮現小健的話--
她的笑都是假的。
他想起初見面她在街上做生意時,臉上露出的燦爛笑容,感覺很生意化,不像是發自內心的笑,看了雖然感覺親切,但不如現在的笑容讓人感覺很……溫馨。
他喜歡她現在的表情,「這麼喜歡吃,那我以後常常買給妳吃。」
「好啊!謝謝,你對我真好。」此話一說出口,黑琦琳驟然覺得不對,忍不住用懷疑的眼神睨著他,「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不習慣接受人家的好意,她要的東西,一向是用她的雙手親自爭取來的。
就連這衣食無虞的山莊生活,也是她俯仰無愧,努力算帳、耕耘工作所得,更不用說她還種菜賣菜賺點私房錢,也幫廚房加了菜。
所以她可以很無愧的餐餐吃四碗飯,但這亨記的小籠包,就來得未免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這不重要。」白季悠說不出他只想看她滿足的吃相,「反正買了沒人吃也很可惜,不如就給妳吃囉!」
她還是吃著,只是很疑惑,「那不要買不就得了。」
「我莫名其妙就是想買,不行嗎?」這女人就不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嗎?一定要問他這麼難堪的問題,真是……
算了,把所有小籠包塞給她,白季悠就扛起地上的鋤頭,往自己的地盤走去。
她種她的菜,他種他的花,花圃、苗圃分明,以後她肚子是飽的、空的也不關他的事。哼,就這麼決定,井水不犯河水。
☆☆☆☆☆☆☆☆☆☆ ☆☆☆☆☆☆☆☆☆☆
白季悠用心地鋤著他的地,就是努力不看黑琦琳,但耳朵還是聽得到她開心的吃著東西,然後是腳步聲一步步走向他。
不過是走向他嘛!他的心在跳個什麼勁兒。
「要不要用我的?」黑琦琳拿著她的大鋤頭來到他面前,「我的鋤頭比較大,松土比較有效率。」
白季悠看著她那個看起來很重的鋤頭皺眉,「養花不若種菜,無關效率,唯心為重。」這種雅文,她應該聽不懂吧?他應該要為她的程度著想一下,「要不要我解釋給妳聽?」
黑琦琳搖搖頭,「種菜之道在於力,用力松土,努力撒種,拚力澆水,然後施力收穫。你同不同意?」
不知道她哪裡背來的?
他同意的點頭,「那又如何?」
「倘若今有一人,得一耙一牛耕耘,他捨牛而就耙,你道是為何?」她的兩眼俏皮的眨啊眨的。
白季悠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鬼,「那牛老了,不中用。」
「錯。」黑琦琳調皮的朝他搖搖手指頭,「釘耙好使,壯牛難御。四少爺,你就老實說了吧!這鋤頭又大又重,你用不來。」
她用得著這麼明白的說出來嗎?可惡!
「誰說的。」白季悠把她的鋤頭搶過來,用力地揮上、落下。「瞧,我這不是使得很漂亮?」
黑琦琳兩手扠腰在旁邊觀看,「嗯!姿態是不錯,不過姿勢不是很正確,你這樣用法,很快就會肩膀酸痛。」
「胡說八道,這些年我都是這樣用鋤頭的,不用妳教。」他逞強地擺動那把特地打造的大鋤頭,該死,沒事造這麼大作啥?
她聳聳肩,「好,是你自己決定的,明天痛得動不了,可不要怪我。」
他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妳以前讀過書?」
她突然沉默得有些怪異,令他有機會停下動作休息。「怎麼不說話了?」不過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什麼事隱瞞著。
「讀過又如何?女人讀書很奇怪嗎?」黑琦琳抬起頭,一臉挑釁的樣子。
是不奇怪,「不過,女人會種菜不會縫紉倒是少見。另外,妳從那天過後就沒再彈琴了,為什麼?」
「我只會那一首,況且我又不喜歡彈琴。怎樣,你有意見嗎?」她防備地看著他。
「為什麼只學一首?」
「我高興。」
白季悠偏頭想著,「妳該不會是……千金小姐吧?」
一語說中她的痛處,本來不想說、不想記起的痛,為什麼他偏偏要提?
「妳跟大哥私奔,他拋下了妳,讓妳回不了家嗎?」白季悠心疼的望著她水漾的眸子。
他突然想知道她跟大哥的事情,想瞭解她的過去。
黑琦琳淒涼的搖頭,轉過身子,顫抖著聲音幽幽的傾吐:「若不是你大哥,我或許還有爹娘可以依靠,有姊姊可以相親;若不是你大哥,我還會有僕傭使喚,有家產維生甚至營商。都是因為你大哥,才會什麼都沒有了。」
不忍見她如此悲痛,他伸手想給予安慰,但伸出的手還在半空時,她已經倒退數步。
「琦琳,別這樣,妳現在有我們,我們會照顧妳的。」他是誠心這麼想的。
但她瞪大的眼睛充滿了憤怒,「白季悠,你知道嗎?你說的沒錯,我是隻猴子。」
咦?怎麼會扯到這裡來?
「爹說過,娘說過,姊姊也說過,許多人都說過,當然還包括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試圖道歉。
但她不領情,「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像隻猴子,我從來也不奢望誰對我好,所以不要說會照顧我這種謊話,我聽了就生氣。」語畢,她轉身就跑。
白季悠很習慣的又追上去,「妳到底什麼意思?妳說啊!」簡直莫名其妙嘛!
黑琦琳利落的爬到鳳凰樹上,極目眺望遠方,腦子裡千思百想,想的都是她真的喜歡這裡,喜愛這裡的每個人,但這裡不是她的家,她終究得走的。
但何時走?何時才該走?
「琦琳,妳下來給我說清楚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在樹下努力的想爬上去,可是很不幸的,他就是不會爬樹,試過幾次後,他放棄了,只能在樹下跳腳。「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有話就該敞開來說。妳說啊,琦琳?」
她說了,迎著吹來的微風輕聲地說著:「季悠,我們不是家人,我們其實……什麼關係都沒有。」
第九章
白季悠可以確定黑琦琳在躲他。
「少奶奶呢?」他抓住一個忙碌的僕人質問。
僕人愣了一下,馬上意會到四少爺和大少奶奶的遊戲又要開始了,不過這回的
形式似乎有點改變,於是立即含笑回答:「我剛剛似乎聽見少奶奶說要到街上的花坊去。」
聞言,他馬上街出府。他要見她,要抓住她問為什麼躲著他?不但在飯廳上見不到她的人影,也不見她出現在他的花房,更離譜的是,有一次明明遠遠的見到她在菜園子裡除草除得很努力,可他一叫她,她竟然就站起來拍拍屁股跑了。
搞什麼鬼?
他要問清楚,不問清楚,他寢食難安。
可是就算半夜摸到黑琦琳居住的西廂房去,她還是不在,等到半夜……幾乎快到黎明還是沒見到她回房,他幾乎想把所有的人叫醒,問清楚她半夜到底都睡在哪裡?
最後,他終於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