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吃一驚,這白老爺就這麼信任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女人,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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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鏘的一聲手上酒瓶落地,白季悠訝然地張口看著眼前景象……
他是不是在作夢?
不然,他特意栽種的紫荊怎麼變成茄子幼苗,他養在湖裡的綠蓴怎麼長高成了荷花,還有他井然有序、五顏六色的海棠怎麼變成綠油油一片……他走近蹲下來仔細辨認,這好像是青江菜,而這應該是油花菜,那個絕對是芥菜。
呵,他是不是走錯門,來到別人家了?
可眼前的建築物跟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啊!
「四少爺,你回來啦!」一個僕人路過他身旁,很自然的跟這位習慣不告而別、離家出走的四少爺打招呼。
白季悠的身軀晃了晃,頓悟他果然回到家了。
天哪!他不過出去散心半個月而已,怎麼他美麗的園子就全都變了模樣,成了菜園?
嗚……
其實不用問,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黑琦琳!
啊!
他想找她罵一頓,讓她明白花比菜高貴,種菜不如種花美。
可他又不想見她,每次見著她,他就不能自持的失去風雅;但又想見她,她調皮的姿態和憨傻的笑都令人發噱。
唉!到底要不要見?還是乾脆眼不見為淨,再離家出走些日子,或許……或許就能忘。
「各位老爺、先生們,往這邊走。」
不遠處,總管福伯帶著一堆人來賞花……不,現在已經變成菜園了,啊,好丟臉,他急忙躲在鳳凰樹後。
若讓人知道園藝大匠寄幽的花園是長這模樣,以後他還能有什麼作為?
「大家跟我來,就在前頭了。」
咦?那不是流水院的方向,福伯帶他們上那兒去做什麼?
白季悠拿起地上的泥塗了塗臉,再把頭髮弄得凌亂些,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他進到流水院,竟發現裡頭已經有好些人,個個圍著大小魚坑以及水缸,聽著二哥神情愉悅的解說著。
「這是血雀,全身通紅,小巧玲瓏,可是我花了三年時間,用十五種魚兒配種而成:這缸魚兒叫綠鈴兒……」
自從二哥進京競爭武狀元,目睹一見鍾情的長公主嫁給丁一秀後,就再也沒露出這麼得意快活的表情。原本以為他會一輩子沉溺於魚群裡喪志一生,但二哥現在似乎活出了另一種生命。
身為弟弟,白季悠很為二哥高興。
「各位,大師的院落在那邊,請跟好,不要走散了。」
他回頭望見府裡的下人也帶了一堆人從流水院前經過,他們要去哪兒呢?他好奇的跟過去,竟見一堆人在靜心院前席地而坐,聽著三哥講道。
「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也就是佛說,你千萬不要有這麼一個觀念……」
他吃驚地睜大雙眼,那個老是愁眉苦臉、一心一意想早登極樂世界的三哥竟然面帶微笑,心平氣和的為人講經。
雖然不是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他看得出三哥已經沒有求死的慾望了。身為弟弟,他也為三哥高興。
但他更為自己感到心痛啊!他為三哥精心打造的假山怎麼被剷平了?
那可是他特地將從南州海邊運來的珊瑚磨成粉,混泥塑造的高級假山哪!竟然被剷平並鋪上廉價的草蓆……不用問,他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那個不識貨的女人真是暴殄天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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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摸什麼魚?」熟悉的聲音響起,白季悠的耳朵緊跟著被揪起,他怨懟的目光迎上黑琦琳晶亮的笑眸,「叫你種菜。你竟然摸到這裡聽經,走。」她拉著他的耳朵就走。
白季悠沒反抗,不敢當著眾目睽睽地糾正自己不是僕人,而是白家的四少爺。但他不信她沒認出他來,他相信她是故意的。
來到靜心院外,他立刻就掙脫了黑琦琳的手,臉色大不悅的問:「妳到底幹了什麼?」
「我才想問你在外面又做了什麼?」她的聲音比他還要大。
嗯,真的很不習慣有人這麼管他,況且……她是誰啊?連爹都不曾這麼管訓過他,她憑什麼?
大嫂嗎?就算大嫂也不能這樣管教小叔吧!
「妳竟然把我的花園毀了。」白季悠控訴,努力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主人不在,那些花兒個個半死不活,既然沒人照料,不如……」
「我有僱用園丁。」他強調,所以他才會放心的離開。
黑琦琳聳聳肩,「那些園丁啊,在他們把那些花挖起來後,就都走了。」
「什麼?」他不敢相信的大吼:「妳把我的花挖起來?」
挖起來丟掉?好浪費啊!
黑琦琳笑盈盈的頷首,「你放心,我都幫它們找到了好主人。」
他忿恨的瞪著她,好主人?啥意思?
「沒想到你是園藝造景大師寄幽啊!你的名氣果然響亮。」
當時她一聽到乾爹說明,她的腦子就突地一亮,立刻有了好主意。
知道就好!他得意的嗯哼兩聲,等著她的讚美。
「托你的福,那些花都賣了好價錢。」
賣--掉--了?
白季悠額角的青筋抽搐著,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這女人竟如此的市儈。
「連湖裡的浮萍都有人要買。」說到這裡,黑琦琳呵呵直笑,真是大大地賺了一筆。
「那不是浮萍!」他咬牙切齒,「那是綠蓴。」
她不在意的揮揮手,「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該多多宣傳,這樣生意才能做大,你放心,我都有計劃,我已經跟窯廠商量好了,先燒出印有你名號的花盆一萬個。」
一萬個?
不行了,他的頭好痛。他要回房睡去,說不定等一覺醒來後,他會發現這一切只是惡夢。
「然後你再在盆子裡種花草,等到含苞待放時,就可以賣個好價錢。」嗯,真是錢途大好。
白季悠決定不理她,他蒔花弄草是為了怡心養性,不是為了做生意這種庸俗的理由。
「我把你院落的部分房間都空出來,把盆子擺進去放了,就等你回來種……」
他霍然轉身,抓住黑琦琳的肩膀用力搖晃,大聲強調:「我絕對不會淪為妳做生意的工具,妳趁早死心,把那些東西從我屋子弄出去。」
「你確定?」
她眨巴著大眼睛,似乎在打著什麼主意。
他驀然生起氣來,「如果是呢?」
「我會照你的話做,不過……照種,照賣,用你的名義。」
「誰種?又種什麼?」他有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我種,而我只會種菜。」看著他的表情,黑琦琳好想捧腹大笑。
白季悠毛骨悚然的想像著滿街都有他寄幽名號的花盆,但盆子里長的不是雅花,而是俗菜--
難道他的一世英名就要這麼毀了?
「不准種!」他厲聲命令。
「如果我不聽呢?」她擺出一副你能拿我奈何的模樣,「現在整個山莊是我當家,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妳……妳……」氣死他了。
「我勸你還是乖乖去種吧!不然……嗯哼,你會很慘,非常慘,慘不忍睹。」她就是忍不住要激他。
「我殺了妳!」他暴喝一聲,伸手就往她的肩膀抓。
黑琦琳動作敏捷地躲過,並拔腿就跑,「長嫂如父,你要乖乖聽話,不聽就是不孝、不忠、不義、不仁……」
「我聽妳放屁。」
白季悠追上去,對她那句「長嫂如父」特別反感。
呵,好好玩,她邊跑邊笑,不知為何,她就愛看他生氣的模樣。
「小弟,別忘了你的風雅。」她很好心地提醒了喔!
「去妳的風雅!不准叫我小弟,站住,聽到了沒有。」他追到了她的菜園,很不客氣的拾腳就往上頭踩,用力地踩,哼,她很心痛吧?
可她卻含笑睞著他,「小弟,沒想到你這麼幼稚。」
「我才不是妳的小弟,不准再那樣叫我。」他再次糾正。
她沒理會他的威脅,卻伸手往他身後指了去,「看,那邊在幹什麼?」
他轉身望過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天!他心愛的鳳凰樹,枝葉茂密的鳳凰樹正慘遭數十個家丁拿鋤頭挖根。
「住手!」白季悠大嚷,衝了過去,「我叫你們統統住手。」
他揪住一個家丁的衣襟,氣急敗壞的問:「你們在幹什麼?誰准你們這麼做的?」
「是大少奶奶……」
「都督大人花了一萬兩銀要把這樹移植到他宅院裡去呢!為了這樹,他連照顧的園丁都請好了。」黑琦琳慢吞吞的走近。
他轉身瞪著她,「不准賣,這樹是我娘種下的,就算百萬銀兩也不許賣。」
她兩手一攤,「那我要如何跟都督大人交代?」
「把錢退回去。」
她偏首睨著他,沉默了半晌,跟他僵著……
「我不追究妳擅賣我的花。」他妥協地退讓一步。
她把頭偏向另一邊,還是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