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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曲盈竹

  我又一次怔住!

  姿態風雅、眉目如畫,就連四周的空氣彷彿也跟著柔和起來;這麼俊秀的男孩子,簡直比身為女孩的我不知美麗多少倍,他就是侯燦玉。

  驚艷的感覺仍在蕩漾,他卻兜頭就潑我一盆冷水。「有膽子罵人,為什麼不大聲求救或者快跑呢?」

  「別這樣嘛!她已經夠可憐了!」駱家堯替我說情。

  我羞怯地朝他一笑,心像飛在雲端。

  老邁的警衛這時姍姍來遲,同行的還有兩個男孩,一個瘦高,一個黝黑,同樣引人注目。

  啊!我不禁罵自己遲鈍。我終於知道他們是誰了!那個子最高、最成熟帥氣的男孩子是君啟揚,他今天朝會才剛上台領過「奧林匹亞數學競賽」冠軍獎,當時我們班女孩子個個興奮不已;而另一個應該是傳說中酷斃的陳豪生了!

  他們四個,就是傳聞中的薪傳頭條八卦。我壓根兒也想不到,兩條八卦今天搭上了,這是我最衰、同時也最走運的一天。

  「你沒事吧?」君啟揚蹲下察看我膝蓋的傷勢。「有點擦傷,能走吧?」

  我踉蹌走一步,駱家堯扶住我。「我來吧,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完將我打橫抱起。

  我瞪圓了眼,既驚且喜,心劇烈狂跳,說不出任何拒絕或感謝的話來。

  「走光嘍!」侯燦玉閒閒地說:「駱家堯,你手腳真粗魯,別把人家嚇壞了!我看,還是交給君啟揚吧。」

  「可以啊。」君啟揚二話不說地接過我,並且小心拉攏我的裙子。

  他的動作確實輕柔許多,但一股濃濃的悵然卻自我心中升起。我沒膽聲明想讓……想讓駱家堯抱著,只能輕輕瞟一眼侯燦玉,帶點怨意地。

  他俊秀的臉微露諷笑,淡淡地,彷彿在觀察什麼。我垂下頭,侷促地縮在君啟揚懷中,不敢妄動。

  「家堯,你太早動手了!」陳豪生責備說:「為什麼不等我們?萬一他帶凶器怎麼辦?」

  「等你們?她嚇到都要哭了!」駱家堯突然頓住,又呵呵笑說:「你們兩個剛才沒聽到她說的話咧!好好笑,我忍得肚子好痛,差點揍不下去!」

  說完,他又悄悄在陳豪生耳邊說了句話。只見陳豪生黝黑的臉扭曲變形,像看怪物般瞪著我,我心虛地低下頭。

  幸好君啟揚體貼地沒追問,也始終沒看過我一眼,削弱了我的尷尬。我哀怨地瞟向談笑風生的駱家堯,而他,就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

  一雙冷芒射來,我顫顫地發現一旁的侯燦玉始終帶著譏嘲,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情,又彷彿恥笑我的妄想。

  我蜷縮著,不敢再亂瞄。

  ※  ※  ※

  四大公子抓到變態、救了同校某女同學的消息,上了報紙地方版。

  雖然報上沒具名也未登照片,但薪傳國中的駱姓、君姓、陳姓、侯姓少年,四個姓氏排在一起,任誰都知道是哪四人。

  班上同學也熱烈地討論。

  「他們救的女生到底是哪一班的?」

  「下次我們也放學再去倒垃圾,看看會不會碰上他們,怎麼樣?」

  「可是變態已經被抓到,就算碰到他們也沒用了啦!」

  我在一旁默默不語。昨天校警伯伯責備我太不知危險,我才曉得,女生班都在第六節下課十分鐘內倒完垃圾,大家不但結伴同行,校警也會準時來巡邏。

  但卻沒人告訴我。

  楊美臻讓我一個人倒垃圾,她也覺得過意不去,翌日頻頻向我道歉。但道歉顯然只是個幌子,她的目的在試探什麼。

  「你昨天有沒有碰上……嗯,碰上那個變態?」她絞著手問。

  「我沒那麼倒楣啦。」我眨眨眼。

  「那……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去倒?那很危險耶!」

  她也知道很危險?我微微笑說:「我拜託別班的同學幫忙,沒事啦。」

  「是男生班的嗎?」她急急迫問。

  「不是,她是女生班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幸虧我的姓氏沒見光,否則還不曉得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呢!

  昨天我嚇得一路無語,在警局只顧作筆錄,根本沒空與那四大公子搭關係,又自認不太可能與他們有什麼後續發展,沒必要大聲嚷嚷以招來女同學的羨妒;而事實上,過程也沒她們想像得浪漫。

  想到那個變態我就……嘔!

  我把那本「你阿媽十八歲」還給女同學A。

  「這個應該用不上了!」我向她道謝,一時興起問:「如果真的遇到那個變態,你會照著這本罵嗎?」

  「拜託!跑路都來不及了,還有膽子罵人呀?這只是看好玩的啦!」她咯咯地笑,忽又狐疑地問:「你是昨天的值日生?那個被救的女生是不是你?你該不會真的照著罵了吧?」

  我再度撇清,心裡一片寒。

  只是好玩?我卻把這個玩笑當了真!要不是他們及時出現,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

  由於四大公子不知道我的名字,對女主角也無後續動作,大家揪不出我,這件事很快就平息。

  內心深處其實是有點失望的。駱家堯天使一般的笑容,我沒一日忘記;君啟揚溫柔的懷抱也讓人回味無窮;就算是陳豪生的酷、侯燦玉的淡,都有吸引人的地方。

  此後我也成為他們的崇拜者。

  本來嘛!我是俗女一個,品味和大家相去不遠,會加入她們的行列並不奇怪。

  聽說他們四個永遠一起行動,女孩們想各個擊破,無可乘之機。膽大的還敢擠在二年九班教室外瞄個痛快,膽小如我,想就近看他們一眼,機會渺茫呀!

  暗戀是一種樂趣,就連看到對方的名字都會坪然心動;對方的名頭如果愈響亮,愈能激化暗戀者的情懷。

  他們四人的名字就時常出現在公佈欄上。不是佔了段考排行前四名,就是得了什麼科展、演講、作文、田徑等等獎項,嘉獎記功一籮筐,不去注意都不行。

  上次段考,駱家堯排名全年級第二,他的體育更強,是好幾項市內田徑紀錄保持人,堪稱文武兼備。

  再秤秤自己的斤兩;我只能搖頭歎氣,甘於暗戀。

  我的暗戀情懷沒幾天就被媽媽給看透。

  「哦?救你的男孩子?是不是在警察局看過的那幾個?都很不錯呢!小媛跟他們每一個都很配。」媽媽有點興奮的樣子。

  「是嗎?誰家的男孩子配得上我家的小媛?」爸爸沒好氣說。

  「有你這樣的老公和爸爸,你還不相信我和小媛的眼光?」媽媽送爸爸一頂高帽子,果然逗得他心花怒放。

  我也很配合地猛點頭。

  「你先想辦法跟他們交朋友,先不要鎖定一個目標,熟了以後再慢慢挑出其中一個,這樣成功的機會比較大。」媽媽函授機宜。

  「女兒還是小孩子,你就教她這些?你這個做媽的真不像話。」爸爸責怪說。

  「交交朋友有什麼關係?又不是要結婚!而且,十五歲也不小了,小媛這麼內向,如果交了男朋友,我們還要替她高興呢!」媽媽說。

  「說的也是。」爸爸歎氣。「七歲的時候那麼點大……真快!轉眼都十五了呢!十五歲的女孩子整天待在家裡也不好,真該讓她出去交個男朋友。」

  「現在又擔心女兒沒人追啦?」媽媽調侃說。

  我是個養女,七歲以前在孤兒院長大,爸媽不是我親生父母,但對我的寵愛有過之而無不及。

  幼時待過的孤兒院裡,小朋友個個伶俐,懂得在外人面前展露可愛的一面。我不懂這套,好不容易七歲時被爸媽領養,尤其戰戰兢兢。

  剛被領養時,我一不見爸媽就哭,被人欺負就先懷疑自己不討人喜歡,或者做錯了什麼。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爸媽一直擔心我太過內向,無法打入同儕的圈子,轉入薪傳時,媽媽還特地陪我至班上自我介紹。美麗聰明的媽媽為我贏來不少注意,但媽媽一走,我馬上被打回原形,照舊被同學排斥。

  我不敢告訴爸媽;他們是我的驕傲,我不想他們難過。

  現在他們鼓勵我和那四個男孩子交往?

  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好,他們不覺得對我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嗎?

  我的「情敵」滿天下,在薪傳國中隨便一抓就一大把。就連站在公佈欄前也聽得到這樣的喟歎--

  「欸!他們四個,隨便哪個都好,當我的男朋友吧!」

  隨便哪個都好!?

  不過倒是沒人嘲笑她,不少女孩反而附和,彷彿大家都能體會她的心情。

  時值二次段考過後,我對著公佈欄長吁短歎,書包裡還塞著分數很抱歉的數學考卷。我沮喪得不想早歸,一個人在路上遊蕩,走累了,隨便找家冰果店坐下,懷著反省的心情拿出試卷重做。

  五分鐘後,他們出現了。

  矮牆上,幾株盆栽隔出獨立的空間,瘦小的我剛好隱匿妥當,他們就座時並未發現我--就算發現了也認不出來吧?我想。

  「同學,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坐?」馬上有兩個別校的女孩來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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