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他連金瓶梅都看不懂呢!
上學期未,我找個藉口甩了劉台彥,創下交往半個月就再見的紀錄。可是,甩了他還有衰事!來一趟電資大樓就撞見他,且是當著侯燦玉的面,我真想去死!
除了劉台彥,交往過的男友都還算差強人意,但擺在他們四個面前,我仍覺得被狠狠比下去。每次偕男友在校園碰上他們,不但男友覺得受威脅,我也暗暗挑剔起身邊人。
為什麼他的穿衣品味這麼差?為什麼他不會為我調十幾種紅茶?為什麼他不看紅樓夢?為什麼他的氣質這麼不如……
「你不是跟男朋友約好了嗎?時間快到了!」侯燦玉有些畫蛇添足地說:「我覺得他還滿不錯的,好好把握吧!」
「謝謝。」我強笑,拎起背包離開。
不錯!比起劉台彥,林經年算是端得上檯面,如果不和侯燦玉比的話。
我交男朋友就是交給他們--尤其是給侯燦玉看的;若是不如他,交來有什麼意義?
看過海才知河淺,海不肯納我,我只好就河!雖然我被戲稱為「中文系的蜘蛛精」,配不上侯燦玉這汪洋大海又如何?
如果我能愛上河,或許就不會這麼挑剔了吧?
如果多巴胺的理論是真的,幾時我腦內的多巴胺才會對林經年起作用?
一趟新竹回來,點燃君啟揚和胡晶瑤的火花--衝突的火花,實在是我們太多事了!
冒出我們這群電燈泡,害胡晶瑤和男友吵架,她也沒給君啟揚好臉色看。我們這群雞婆討了沒趣,無功而返。
不但君啟揚失魂落魄,我也不好過。
「你不聲不響和他們去新竹,也不告訴我?」林經年事後質問我。「不想我跟去?還是怕我不讓你去?」
怎麼說呢?與他們之間的微妙關係,若多了他介入,怕會破壞平衡。
「還是說,你把我當外人,根本不想讓我知道?」林經年又問:「你要我接受你的朋友,又不讓我結交他們,這不是很矛盾嗎?」
我語塞,似乎是哩!
類似的埋怨,前幾任也都有過,我一律嫌他們器量小。林經年是我最想認真的一個;由他來抱怨,我不得不反省自己的態度。
要他接受他們,就要讓他融入我的交友圈。除非,我不想留住他……
「看你的感情線,桃花滿多的。」
上完無聊乏味的通史課,班上的羅森賢幫我看手相,有模有樣地說。
「你適合溫柔體貼、比較不強勢的那一型,這樣才有耐性照顧你。多注意四周的人,說不定就能找到你的真命天子。」
這是指誰?
林經年雖然溫柔體貼,也有硬脾氣的一面,仍算得上強勢的典型。照羅森賢的說法,我的真命天子還未出現嘍?
「看你這樣子,恍惚沒精神,傳說是真的嘍?」姜綿綿悄悄對我說:「聽說你跟男朋友吵架了?羅森賢想找你的空檔,等很久了!什麼看相?根本是吃豆腐的好機會。什麼不強勢的類型?指的就是他啦!」
我一時怔住,並不當真。
我滿腦子充斥林經年憂鬱的神情、受傷的聲音……會這麼在意他,多少證明我有點喜歡他吧?
「真不簡單。」姜綿綿拍拍我說:「班上八個男生,已經七個追過你又被打回票,最後一個羅森賢也陣亡了!蜘蛛精真是名不虛傳唷!」
「我真的像嗎?」我頭痛地問:「為什麼要叫我蜘蛛精?」
「看起來是不像啦!」姜綿綿玩味地說:「你跟蜘蛛精是完全相反的典型,單純可愛好相處,男生最喜歡這一種。可是呢,男孩子都喜歡你,又都以為你很好追,你的機會就此別人多一倍;選擇的機會多了,甩人的機會也多,最後被甩的才恍然大悟,你是不折不扣的蜘蛛精!你根本還定不下來,對吧?不然幹嘛一個換過一個?」
前頭胡言亂語,最後倒是說對了!我定不下來,雖然我很想。
那是因為我腦內的多巴胺一直無法對其他人起作用呀!
「我如果是你,早就把你那群護花使者一個個吞下去了!--我說的是你那四個『青衫之交』。」姜綿綿很懷疑地問:「當他們四人的紅粉知己,還看得上其他男孩子嗎?」
一矢中的!
「他們才看不上我呢!」我頭昏地敷衍說。
是啊!他們沒一個看得上我。陳豪生的嘲笑萬年不變,駱家堯的梨渦可望而不可即,君啟揚心有所屬,侯燦玉……他只當我是玩具,不再玩弄我以後,我就失去價值了吧?
也不盡然,他現在冷眼旁觀。從玫瑰色記事簿的作者變成讀者,這也是種樂趣吧!
至於蜘蛛精這外號,是劉台彥送我的「分手禮物」。
而這個始作俑者約我今天見面,我心裡很是戒慎,恍惚了一整天。
想找人作陪,首要對像當然是林經年;可惜我們正鬧得不愉快,找他去見前男友,恐怕要雪上加霜。君啟揚又正處於失戀低潮,駱家堯忙社團,陳豪生……別想了!他嘲笑我都來不及,才不幫這種忙,我又不想在侯燦玉的面前丟臉……
只好單獨赴會。
約在生意清淡的時段,這家店果然人煙稀少。我到的時候,劉台彥已經在座。
剛開始他猶支支吾吾,終究還是道出目的。
「只是有點不甘心,所以找你出來。」劉台彥聳聳肩說:「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錢,本來想說算了!可是,你的朋友散播謠言,破壞我名譽,還害我白白幫別人養了半個月的老婆!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他指的是陳豪生。我反詰說:「你送我那一句『蜘蛛精』,連別系都知道了,算不算回本?」
「這不一樣!」劉台彥理直氣壯說:「花錢的可是我!光是每天替你買早餐,風雨無阻,還有送你的禮物……」
「折算現金,你要我還多少?」我截斷他。
這麼乾脆地問,劉台彥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我不是想跟你要回來,只是最近……有點不方便,想跟你借一點……當然,我會還你的!」
也好!如果這樣能解決的話。
「我只有這麼多了!」我掏出皮夾裡的兩千元。「拜託你以後別來找我,讓我男朋友知道了不太好。」
「你在打發乞丐?」他臉色鐵青。「交了新人,舊的就見不得人了?你真有那麼在乎那個機械系的?你難道忘了以前我們也--」
「那是以前。」我低聲說完,急著脫身。
「等一下!」他追上來。「那個機械系的到底哪裡好?你在乎他,有超過他們?我不信!你明明跟他們曖昧得要命,就算男人一個個換,他們的位置也一樣沒變過,鬼才相信你們什麼都沒有……」
我快速結帳,不想讓他請客,免得事後又被「追討」。讓男孩子付帳會有後遺症,我馬上記取教訓。
出了店門,我往學校方向走,劉台彥仍緊緊跟著。
「那個機械系的,氣質調調太像他們了!你就喜歡那一型的,對不對?像那個姓侯的還是姓君的?……」
我猛地停步,錯愕地瞪他。
「承認了吧?」劉台彥得意洋洋,彷彿捉到把柄。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我頭昏腦脹,只能學侯燦玉這麼說。
「不想承認?」劉台彥瞄瞄遠處,忽然眼睛一亮。「真巧,我們來做個訪問怎麼樣?看看當事人之一,他覺不覺得那個機械系的像他--」
「你幹什麼?」我驚恐地拉住他。
來不及了!侯燦玉已經看見他的招呼,緩緩朝我們走來。
「來得正好,學弟,有事想問問你。」劉台彥笑容滿面地說。
「什麼事?」侯燦玉彬彬有禮問。
「你身上有多少錢可以借我?」劉台彥突兀地問。
侯燦玉怔住,看看我,我則慚愧地紅了臉。前任男友是如此不堪,老在侯燦玉面前丟臉,我真是瞎了狗眼!
然後我這雙狗眼,眼睜睜看著侯燦玉掏出皮夾問:「你要借多少?」
「你們交情還真不錯嘛!看在她的分上,說借就借。」劉台彥一副生意人嘴臉。「你覺得她值多少?開個價買斷。」
「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昏眩地抗議。「又輪不到你開價,也輪不到他出價,你販賣人口啊?」
「販賣『糾纏你的權利』。」劉台彥微笑,又轉問他。「你說,價值多少?」
侯燦玉一直泰然自如的臉,頓時變得嚴肅,他掏出皮夾裡所有的錢說:
「我現在只有這麼多,你要是嫌不夠,我馬上去提給你。」
劉台彥接過鈔票數了數,大約五千塊,他吹個口哨說:
「這麼夠朋友?還是,你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果是,那你也太大方了!就告訴過你,別跟人一起養老婆嘛!」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侯燦玉冷冷說:「所以請你記得,拿了錢以後就不要再接近她,看到她連招呼都不必打,可以吧?」
「不可以!」劉台彥搖頭,忽然將錢塞回給他,又掏出剛才的兩千元還我。「糾纏你的權利,我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