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尹強抓起攤坐在地的想想,怒吼。
「變態——你變態——」想想聲嘶力竭地大喊。
啪!狠狠一耳光甩得想想七葷八素,踉蹌倒地。
「滾——」尹強抓起想想,用盡全力將她往門口摔去。
「尹強——」撞倒在門邊的想想用盡氣力吼了回去,所有罵聲和質問最終只是集結成他的名字。
她嘶啞的聲音是那麼痛徹心扉,沸騰在胸臆的忿怒和震驚暫時壓住了無助,讓她來不及問出口:這就是她的愛情嗎?
第八章 說承諾,太重!
生命因為承諾而有了重量,如果是無法負荷的重,可不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就是我的愛情嗎?」想想再次低聲呢喃,一遍遍的詢問已經讓她的喉嚨疼痛沙啞。
東東緊緊摟著想想,輕拍著她的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而所有罵人的話更已經在心裡咒罵了上千上萬回。
該死!魔鬼!可惡!殺千刀的!
尹強這個衣冠禽獸,竟敢這樣對待想想!
東東只要一想到她匆匆忙忙趕到尹強門前時,想想臉上帶著傷且衣衫不整地抱著皮包歪坐在地上等待援助的畫面,她就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怕驚動其他住戶讓想想難堪,她真想一腳踹開尹強的大門,狠狠踢他兩腳。
男人怎麼可以倚仗先天的氣力出手打女人?
當時她只是單純為尹強打傷想想而動怒,後來想想斷斷續續說出事情的經過,東東簡直氣得快暈厥,她萬萬沒想到真有這種性癖的男人存在,更不能接受的是,居然讓想想遇上了……
「什麼一心一意、此情不逾?騙子!騙子!」東東惡狠狠瞪著想想床頭櫃上裝滿乾燥花瓣的瓶瓶罐罐,彷彿透過這樣的瞪視可以將尹強幹刀萬剮。
想想聽見東東的咒罵,渾身一僵,霍地掙脫東東的懷抱,發狂地打開床頭櫃上的玻璃瓶,將花瓶裡的乾燥花用力往空中一灑;然後,她又奔到梳妝台前,狠狠撕扯另一束乾燥花。不一會兒,臥室內所有尹強送的花束已經屍橫遍野。
想想努力張開哭紅的雙眼,看著一地殘破的「諾言」,淒涼地笑了……
「天長地久?愛我久久?相伴永久?去他的承諾!」想想大喊,終於忍不住掩面放聲大哭。
東東心酸地看著想想盡情發洩,等到她筋疲力竭癱坐在花海中,東東立即走向想想,再度緊緊摟住她惟一的妹妹。
想想哭了好久,直到東向的窗戶透進微弱的亮光,晨曦緩緩篩入屋內,想想抖動的肩頭才慢慢平靜。抽噎了幾聲之後,她用乾澀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男人的承諾算什麼?都是手段,只是手段罷了……」
唉!東東原本複雜的思緒更見紛亂,只能抓住想想這句哀傷的控訴:男人的承諾算什麼?
滿室浮動的芬芳嗅不見浪漫,聞來只是更覺心酸,東東眼眶也紅了,眼淚呼應紛飛的思緒,無法抑壓地漣汩汩落下,為想想的遭遇,也因為想起陶永哲和他對杜凝恩那個備受折磨的承諾。
男人的承諾算什麼?為什麼陶永哲的承諾偏偏又那麼重?
陶永哲調開注視著大樓的視線,仰首望天。晴空一輪明月,映照出他凝重的神唐。
他不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光落在手裡的信封上,白淨的信封反射月華,清楚照出「嚴東東」三個字。他的指頭不自覺地輕捻信封,隔著薄薄的紙撫摸二葉松的輪廓。
二葉松啊……
當愛來時,請不要送我玫瑰,玫瑰凋落的花瓣讓人無法承受;請送我二葉松,當激情過去,你我仍相偎,隨風而舞落。
自從昨天從網路上搜尋到這首短詩,他終於明白東東為什麼會送他二葉松。
「當激情過去,你我仍相偎……」陶永哲不覺喃喃自語,然後搖頭苦笑,從鼻間逸出的氣息充滿無奈。
怎能不感到無奈?
對他來說,有愛人相隨,已經是今生不能希冀的奢侈美夢。他的包袱太重,怎能接受東東的二葉松?只是決定送還它,人來到這裡,心頭卻異常沉重,好似要割捨掉心上的一塊肉,那麼依戀不捨,因而讓他在樓下躊躇。
他再深吸一口氣,不自覺握緊信封,指關節滑動著……
「還是面對現實吧!」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舉步,卻瞧見東東從巷口踱來。
東東看來無精打采的,低頭信步走來。距離拉近後,更清楚看出她的雙眼浮腫,似乎疲倦至極,而飄忽的眼神輕易地洩漏了她的滿懷心事。
陶永哲下意識地將拿著信封的手背到身後。
東東直到看見地上投射的人影才喚回注意力,她抬起頭來,不期然地和陶永哲的眼神交接,瞬間,她的雙眸閃過驚訝,然後轉成放心的凝視。在汪洋中泅泳已久的她,終於找到可供暫憩的浮木。
東東的嘴癟了癟,輕輕咬住下唇,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
看著東東的表情,陶永哲以為下一秒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但是沒有。東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距離之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她仰著頭,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著他。
「怎了?」他低聲問。
沒想到這一問,竟逼出了東東的兩聲抽噎,繼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她像攀住浮木般撲向他的懷裡,死命地抱緊他,手上提著的食物透出熱度熨燙著他的後背,熱流就從這一點快速蔓延他的全身,讓他的臉忽地熱得發燙,彷彿白煙就要從頭頂冒出。
「喂——」陶永哲渾身不自在,卻又不忍心推開痛哭的東東,只好輕拍她的肩頭,「到底怎麼了?」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失聲痛哭。
不問還好,一問東東更是放聲大哭,驚天動地的,弄得陶永哲開始手足無措,只能一手猛拍她的肩頭,一手無意識地搔起頭,卻因為拿著信封,將信封和頭髮摩擦得彳彳作響。
「東東……快別哭了!」萬一驚擾到鄰居的話,搞不好人家還會以為他對她怎樣了。
果然!兩邊的住宅紛紛探出一顆顆頭顱,頻頻往他們這邊探望。
陶永哲無計可施,只好拉著東東的手,像牽著小孩般引她進入大樓。
「看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想想……想想……」東東抽抽搭搭的。
「想什麼?」不解!
「想想……是我最親愛的妹妹……」
原來想想是人名。「她怎麼了?」
「她被欺負了……」想到想想被尹強那渾球踏蹋,東東的啜泣聲又轉強。
「被欺負?」陶永哲一聽立即攢起眉頭,「要說說是什麼狀況嗎?」看她哭成這樣,事情一定很嚴重,她們姐妹倆一定非常需要幫助。
「糟糕!」誰知東東答非所問,像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不但瞬間止住了抽噎,表情也倏地嚴肅起來,「想想還等著我回去陪她呢!她心情糟透了……」說罷,她舉舉手上的食物:「我要先回去了,不餵她吃些東西不行。」
陶永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如果需要我的幫助,千萬不要客氣。」
感受到陶永哲的關切,東東眼眶又熱了,她趕緊吸吸鼻子,伸出手抹了抹未干的淚水,「我看來還好吧?」她不想讓想想看出她哭過了,脆弱的想想還要倚靠她的支撐和幫助呢!
「唔……」陶永哲心口一窒,沉吟了好一會兒,避重就輕地說了聲:「還好!」
其實東東看來狼狽極了!
「謝謝你!那我回去了。」東東匆忙爬上樓梯,還忍不住頻頻回頭。
陶永哲就這樣揪著一顆心,站在原地看著東東三步一回眸、五步一回首的拾階而上。經過這一鬧,他也無心上樓為林伯伯復建了,不知為何心頭窒悶得厲害,他只想出去吹吹風,平靜突然紊亂的心緒。
不過,才轉身走了兩步,猛然想起手上還拿著信封,不由得令他停下腳步,回頭向樓上張望著。
要歸還二葉松嗎?他調回視線看著信封,心頭不禁掠過那首美麗的詩句。
你我仍相偎……
一聲長聲的喟歎,陶永哲終於還是決定先留著二葉松。看東東剛才的狀況,現在何苦雪上加霜呢?他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卻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已經被東東的率真和堅強一寸寸佔據了。
想想從來不曾這樣了無生氣。
她不是沒嘗過分手的滋味,卻沒有一次像這回這麼淒慘。
白天她像行屍走肉,無意識地在客廳踱來踱去,在臥室裡抱膝飲泣。
為了勞碌自己的思緒,她隨手抓了廚房的鍋子猛刷,拿起刷子將馬桶洗得晶亮,又拿了塊小小的抹布重複擦起客廳的地板。怎麼也想不到白天累得腰酸背痛,晚上竟然無法成眠。她不知道自己的意識在什麼狀態下才能獲得救贖,只能無助他睜著酸澀的眼,共著窗外滴答不停歇的雨聲相泣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