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也攬緊了濃眉。「我看過你的身子?」
「對,你忘了嗎?」阿朱說道,表情哀絕。
左霓霓在他們的臉上梭巡,幾乎感到絕望。一個女孩子再如何不懂事,也不會拿自己的貞節開玩笑的。何況阿朱的表情是這麼地哀傷,要真的沒啥事發生,她又怎麼會這麼傷心?
但,聶雲又怎麼會是這種人呢?他怎麼可以是這種人?在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的此刻?!
她都不知道該去相信誰,誰還能相信了。
聶雲不去看傷心欲絕的左霓霓,他必須努力地去回憶,他看過阿朱的身子是何時的事?
一抹閃光突然亮了起來,聶雲想起來了,卻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人。
「我的確看過你的身子。」
「是嘛,我就說是嘛。」阿朱得意地挺了挺腰。
好像被一桶冰冷的水給淋個徹底,左霓霓只覺渾身發抖。她應該奪門而出,不再看這個傷她心的人,或者大罵他虛偽,和對自己的輕薄無情。總之,她不應該像現在這樣,沒種的只會楞坐於此。
然而,聶雲卻慢條斯理地道來,臉上毫無表情,好像在說一件旁人的事般。
「八年前我是看過,當時你病了。你師父要給你煎藥,我只好在你又吐得渾身臭時,給你洗澡。」
「八、八年前?」左霓霓結巴,事情急轉直下得太快了,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又如何!總之你是看過了,你想反悔?」就算當時她只有七歲又如何?七歲跟七十歲,她都是女的嘛!
聶雲輕扯一下嘴角。「你還記得那小時跟你住過幾天的小男孩嗎?」
「誰?」阿朱想了想。「喔,是那個笨笨的、動不動就哭得唏哩嘩啦的男孩嗎?」
「對。」
「記得又怎樣?」她不懂聶雲為什麼特別提起這個。
「那時你跟他一起洗澡,還與他一起睡。所以如果要說起責任的話,該負責的人是他才對。」
阿朱愣了愣。「那,那不算嘛!」她撒嬌。
但聶雲只會對左霓霓的撒嬌沒轍,其它人他一概不受影響。「如果那不算,我和你又算得了什麼?」
「我——」阿朱可憐兮兮地咬住下唇。「可是我喜歡你呀!」
聶雲掰開她緊纏在他脖子上的手,將她抱到另一張椅子上,然後走到左霓霓的身邊,拉起她的手道:「但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情,事實上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唯一真心喜歡的人,她就是——」
左霓霓跳起來,掙開他的巨掌。「我想你也累了,要不要進去休息一會兒?」她問的是阿朱。
阿朱眨眨眼,但聶雲的視線卻不肯與她相接,她只能挫敗地低叫了聲。「好吧!」
「請。」左霓霓讓她先走在前,然後對身後的聶雲輕聲道:「先別告訴她,她還只是個孩子,她喜歡你並沒有錯。」
「但你剛才的眼神是想殺人般的凌厲。」聶雲湊在她耳邊,平板的臉又現出一絲溫暖。
左霓霓嘟起嘴,橫睇他。「還說呢!莫名其妙地蹦出來一個女孩,還說喜歡你,又一直抱著你不放,不高興也是正常!難道你還想要我恭喜你不成?」
「那你現在不生氣了?」聶雲想扶著她的腰,卻被左霓霓閃開。他就說嘛,他不喜歡她扮成男子模樣,害他想對她做些親密的舉止,還得考慮到別人看到兩個男人一起會有的感受。
左霓霓嬌嗔,輕捶他一下。「這得看你的表現囉!」她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即使她已收到他的心意;即使她也明白了他剛才想表明立場,捍衛他們愛情的小苗的態度。但,她的心還是有些不舒服呀!
「我剛才表現得還不夠好嗎?」聶雲攏起眉。
左霓霓抿笑一下,纖手撫上他的額頭與眉宇,輕輕地將其撫平。「剛才很好。不過,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女子會突然出現,然後嚇我一跳。」她的語氣有些酸。
「阿朱是個意外,你很清楚。」
左霓霓看著他的衣襟。「理智是一回事,但人的情緒又是另外一回事嘛!」她就是做不到大方。
「最好就是告訴她,你是女人,你是我的未婚妻。」聶雲仍然不能理解,她為什麼阻止他告訴阿朱事實。
「你沒看見阿朱眼裡的純真和依戀嗎?我想,」左霓霓依著他。「她只是一時迷戀罷了,過些時候應該會好的。如果你現在告訴她,她必定會受傷,你要想清楚。現在我們很需要她的醫術來救治這裡的人,若她心情不好,又哪有精神看病治傷呢?」
聶雲抬起她的臉,趁著沒人看見時,輕輕吻了幾下。「霓霓,你永遠這麼好!你總是那麼細心,想的總是比我周到。」
「希望我不是好到又會有另外的女子冒出來就行了。」左霓霓對他皺皺鼻子。
「再有,也不是我要的,你知道。何況,你並不是會無理取鬧的人,你有理智。」他就是欣賞她這一點,偶爾會吃點小醋,但不會無理取鬧。不然,剛才她早大發雷霆,暴跳如雷了,又哪還會考慮到阿朱的幼小心靈呢?
「你就是把我想得太理智了,我是女人哪!」就算她會想得多,那也不代表她不介意啊!
聶雲摟住她。「你不理智,你只是太好了。」
「別給我灌迷湯,」左霓霓推開他,偏他不放。「快放開啦,被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這是光明正大的。
「我是『男人』。」左霓霓重重地咬字。
「假的。」這是他們都明白的事。
「好啦、好啦,」左霓霓拿開他的手。「不要孩子氣了,你去忙吧!」
聶雲不甘願地鬆開手。「你總是迫不及待地要離開我。」
左霓霓依戀地牽起他的手。「誰說我想要離開你?你不知道我多麼想跟你待在一塊,只跟你哪!」
「忙完了這裡,我們就好好地去玩一趟,好不好?」她現在為了他而這麼辛苦,當他忙完後,也該是他帶她去遊山玩水、輕鬆一下了。
「一言為定。」左霓霓伸出小指道。
聶雲的小指與她的交纏一起。「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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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來了,左霓霓的工作卻反而增加了起來,原因是阿朱說,她缺少一個可以幫她忙的「跟班」。所以左霓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花整天的時間陪孩子們學字和唱歌了,她只好不停地擠出多餘的時間來。
「快走,快點啊!」阿朱叉著腰,大喝。「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走路慢吞吞的,拎這麼一點東西都沒力氣!」
沒力氣?她不想想,她左霓霓今天到底忙了多久、做了多少事!更別提現在她拎著的,並不是「一點東西」,而是兩大桶水!而她剛剛才提了四大桶水!
左霓霓在家從來沒提過水,因為左霏霏會負責;而她來了這兒好幾天,也沒做過,因為粗重的工都有鎮長的妻子做。所以其實當她提著這麼大的一個水桶時,她心底已經迭聲叫苦了,只是憑著性格的倔強,死不肯叫出來而已。
當男人,果然是自討苦吃的啊!左霓霓心裡已經後悔不已了。
「快走啊!」阿朱不耐地道。怎麼會有男人像他這樣啊?肩也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叫他幹點兒事嘛,都拖拖拉拉的,還血色全無!有沒有搞錯啊?
「不是正在走嗎?」左霓霓沒好氣道。
阿朱見不得他這樣子,於是走過去,替他提一桶。「你知不知道救人是講時間的?一慢,就來不及了。」
「那你為什麼這麼晚才趕來?你來之前又死了好幾個了。」左霓霓邊喘氣邊說。好重啊!怎麼會這麼重?要是大姊在就好了。
「我從福州趕來的耶,算快了。」要不是有聶雲在此,她才不會晝夜不分地趕來呢!
左霓霓張張口,卻只吸進空氣,她已經沒氣跟阿朱吵嘴了。
「我的聶雲真是了不起!」阿朱看著原本缺水的鎮民,現在都有充足的水可喝了,心裡有說不出的驕傲。「你看,鎮上的人都有水可喝了呢!是我的聶雲做的。」
「我的聶雲」這句話,左霓霓這一個月來已經聽了不下百遍了。由當初的氣憤到現在的無奈,甚至覺得好笑,她已經無所謂了,反正無論阿朱如何說,聶雲也不會是她的,因為他早已是她左霓霓的嘛。
「鎮上的人,你都看了個大概了吧?」左霓霓實在很想快些擺脫這種日子,教孩子學習識字,遠比這個輕鬆自在。
「原本是,」阿朱蹙起彎月眉。鎮民中的毒,她都已經解了,所以這一個月來,中毒者的潰爛發炎情況與紅斑都有了明顯的改善。病情較輕者,甚至已經好了。「可是那幾個外來人,你不是也知道嗎?他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總是治不好。」
左霓霓也想起那幾個外人,他們是半個月前到來的,來到時身體受了不少傷,於是村民便將那三個外來人安頓了下來。但說來也奇怪,他們所受的傷雖然很重,但經過一個月的治聞,已經好了七八分了。但他們的精神總是不好,還經常嚷累、叫頭暈,害她們每天都要去看他們幾遍,卻又找不到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