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打擊確實太大了,撫養自己二十幾年的母親竟然一直在欺騙利用自己,剽竊她
的身份讓自己的女兒享福。胡月娥這個險冒得太大,也太惡毒,這教無辜的喜兒情何以
堪?!
加諸她身上的罪,原本該是高婷婷背負,她只是代罪羔羊。
「你想怎麼辦?」他問。
喜兒瘋狂的大吼,淚水鼻涕直流,把憤怒丟擲到他身上。「我能怎麼辦?你教我怎
麼辦?」
「你冷靜點。」
這句話引起她更大的反彈,她對著他嘶吼:「你教我怎麼冷靜?換作是你,你做何
感想?」她吸吸鼻水,頓時氣餒下來,恍惚的低喃:「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誰教你多
事,你幹什麼非要破壞我的生活不可?」她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動,無依的身影令人心
酸。
李鼎鶴長手一伸,把她護在自己溫暖寬大的懷中。
「對不起。」如果可以,他願意做她的羽翼保護她,為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第一次喜兒沒有抗拒,或者她已經傷心欲絕,無暇顧及。她放棄掙扎,依偎在他懷
裡盡情哭泣。良久,她才肯說話。
「媽媽對我很好,小時候發燒整夜咳嗽,她眼睛未合的照顧我到天亮。也從來沒有
讓我餓過、冷遇。她做手工賺錢供我唸書,直到高先生資助我。對我來說,她在我心目
中的地位從沒改變。」她眼神渙散,失神的望著遠方,喃喃訴說她記憶中的成長。
李鼎鶴點頭,「嗯。」專心做個聆聽著,不打斷她的話語。
「雖然我知道她也很疼婷婷。小時候夏天常有雷雨,媽媽會擱下我,逕自到高家陪
伴婷婷。她的理由是我比較勇敢,而婷婷沒有媽媽。
「事實上我常嚇得躲在棉被大哭,沒人知道。有一次我為了她教訓婷婷,跟婷婷打
架,雙雙跌入深及大人腰部的池水裡,她嚇得跳入水中,口中喚著婷婷,先把她撈起來,
而我差點溺斃。」她苦澀的笑道:「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很怕水。」
李鼎鶴幻想著小小的喜兒佯裝堅強的模樣。
「高婷婷難伺候,動輒打罵我媽,我好幾次想去理論,媽媽都用我們欠她當藉口。
她不曉得為人子女看得有多難過。」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埋入李鼎鶴的懷中,痛哭失
聲。
「噓,乖,別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乖巧。」他輕輕撫拍她抽動的脊背。
她嗚咽,「再怎麼乖巧,還是比不過她的親生女兒。」
「在我們都已經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你想怎麼做?」
喜兒堅定的回道:「我不想改變現況。」
「但是高叔他——」高正清被胡月娥欺瞞了二十幾載,讓他跟女兒不能團圓,他斷
不可能輕易饒了她。
「我會請求他諒解。」
???
「喜兒,你回來了。」心神不寧的高正清乍見鼎鶴牽著喜兒回來,慌亂的心這才安
分的歸位。
喜兒看起來精神不濟,恍恍惚惚,潮紅的臉蛋依稀還有哭過的痕跡。她的模樣跟亡
妻是多麼的相似,他怎麼會糊塗的看不清真相?眼前的喜兒活脫脫是她母親的翻版,善
良且體貼。
一想到自己委屈了她那麼多年,逼得他老淚縱橫,心疼得要死。
「喜兒,你快過來給爸爸看看。」
喜兒怯懦的攀附著李鼎鶴,滿心想依靠他;反倒是她平時尊敬的高正清,讓她有些
畏懼。
李鼎鶴用眼神示意,鼓勵性的推她一把,她這才勇敢的靠近自己的親生父親。
高正清哀慟的握住女兒的手,心裡又悲又喜,「喜兒,爸爸真是對不起你,讓你流
落在外,我怎麼對得起你去世的媽媽?」
「高先生——」喜兒為難的低喚。
高正清大受震撼,訝異的盯著她,「喜兒你——」
喜兒著急的打斷他的話,訥訥的說道:「高先生,我還是叫你高先生。我……我想
我們暫時維持原本的關係,不要改變好不好?」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內心百味交雜。
「喜兒,你是不是怪我?怪我讓你受那麼多的苦,所以不肯認我?」有道是「男兒
有淚不輕彈」,高正清縱使算是商場英雄,經過大風大浪,碰上這檔不可思議的事,也
只能無奈垂淚。
喜兒惶惶然的搖頭,「不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那麼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我?」
她淒愴的請求,「我……我媽媽……她最近身體不好,我……我不想讓她知道,影
響她的病情。」
「她不是你媽媽,你媽媽被她丈夫害死了。」一講起胡月娥,他氣得咬牙切齒,恨
之入骨。
「但是她的確扶養我長大,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沒有她做的好事,我們早團聚在一起,我也不用替她養女兒。」他氣憤難當。
喜兒見狀,急忙下跪磕頭,「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喜兒,你這是做什麼?」高正清被她的行動搞糊塗了。
她揉揉淚眼,依舊跪在原地。「縱使她有錯,她也扶養過我,是我叫了二十幾年的
媽媽,我不能當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哼!她先不仁,我何必言義?」
「高先生,你想想,她其實可以一勞永逸的丟掉我。但是她沒有,她把我這個包袱
繫在身邊,至少讓我有一個完整的童年,我們才得以相認,是不是?高先生,你說是不
是?」她努力爭取他的認同,求他饒恕母親。
高正清不為所動,悲切的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她,我們父女可以
過得更幸福?你不要為她貪婪自私的行為脫罪。」
見自己說不動父親,喜兒無所適從之下,竟然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高正清護女心切,作不得聲,最後終於心軟的妥協。
「可是你要給我一個承諾,近期之內跟她說清楚,我不想再養她那個愚蠢驕縱的女
兒。」對於高婷婷,他倒是沒有半分留戀,巴不得把她踢出家門。
喜兒欣然的抱住高正清。「謝謝,謝謝你,高先生。」
對於「高先生」這個稱呼他十分不滿,但目前也只有依女兒了。
???
李鼎鶴開車送喜兒回家,途中兩人一直沒說話,但是喜兒內心是感激他的。
「你家到了。」他關掉引擎,停好車,轉身凝視她。
喜兒不知如何開口說出心裡的感謝,「那麼我下車!」
「嗯。小心走,我目送你。」他倒是乾脆。
她有些生氣自己的不大方,無言的走下車,接近門口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又倏
然回頭,走到他面前,勾扯下他的頭,親吻他的臉頰,輕聲說道:「謝謝你陪我。」不
等他做出反應,她已溜回自己家中。
徒留一個男人在原地傻笑。
喜兒羞紅著臉回到家中,發現母親坐在客廳裡等她。
「媽,你還沒睡?」她不敢看她的臉,怕自己忍不住詢問母親,現在還是認為婷婷
比較重要嗎?她當真沒有任何價值?
胡月娥凝重地看著她,「你去哪裡?這麼晚才回來。」
「我去看高先生。」
胡月娥有些責備的問:「聽高小姐說,你搶她男朋友是不是?」
「我沒有。」啊!該不會說的是李鼎鶴吧?她知道婷婷的確以李鼎鶴的女友自居。
胡月娥面無表情的望著喜兒一會兒才開口,「來這兒坐。」
「喔,好。」她聽話的坐到母親身邊。
胡月娥撫著她的臉,央求的勸著,「喜兒,你長得很漂亮,會有很多人追,你何苦
跟高小姐爭男友?」
「我真的沒有。」她氣息虛弱的辯解。
「那麼就不要再跟剛剛送你回來的男人出去了。」
喜兒瞪大眼,看清母親哀求的臉,她不想幫母親按上「自私」的字眼,於是別開眼,
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無言的點頭。
「我就知道你最孝順。」胡月娥緊繃著的臉一下子放鬆下來。
她必須為自己的女兒爭取到最好的,她不想看到婷婷鬱鬱寡歡的臉。至於喜兒,她
再找就有。人的心是偏的,她偏向自己的女兒,一點也不覺得有錯。
「對不起,打擾了,我見你們專心談話,所以冒昧的自行進入。」
最不該出現的李鼎鶴笑容可掬的衝著她們搖手。
胡月娥訝異的問道:「你不是?」
李鼎鶴點頭,「是啊,我就是喜兒的男友李鼎鶴,現在才來拜訪伯母,身上也沒帶
東西來,真是失禮。」他兩步就跨進她的家門。
喜兒緊張的對他使眼色,「你來這兒做什麼?」
他在她耳旁低喃:「剛剛發現你的皮包忘在車上,所以拿進來給你,湊巧聽到你們
談話的內容。」
這女人真是自私到人神共憤,他不好好的殺殺她的銳氣,怎麼可以?
胡月娥拘謹的笑道:「請坐。」
「我來是要告訴伯母,我很喜歡喜兒,除了她,我不想再結交別的女人。」
「但你不是婷婷小姐的男朋友?」
「喔,不是,那個外表、內在都醜陋的女人,怎麼比得上你善良孝順的喜兒?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