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宣維動手剝去她的衣服,而她就站在那裡,任他褪去她的濕衣,赤裸裸地,彷彿無限傷心。
他逕自為她穿上衣服。「別擔心,妳不會有事的。」
「她死了。」沅湘低喃,看著他的眼一片蒼涼。「宣維,她就這麼死了。」
「忘了吧!妳什麼都沒有看見,妳什麼都不知道。」他將她擁進懷裡。
沅湘的唇邊扯起淡淡的笑,「宣維,我忘不了。」忽然抓住他的衣角,「宣維,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我不會的。」皇甫宣維低聲給予承諾。
「他們都死了。」她的話支離破碎的。
「想哭就哭吧!」皇甫宣維勸著她。
「他們應該是愛著對方的。」沅湘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但卻沒有多少份量。
「或許吧?」他扯扯嘴角道:「我父親的愛過於自我、過於霸道,端木紜也差不多吧?」
沅湘緊緊抱著他,「我們會像他們那樣嗎?」
皇甫宣維笑了,輕點她的鼻頭,「當然不會,妳是不同的。」
「端木紜這麼做真的只是一時激動嗎?」那一幕像魔咒一樣,沅湘只要一想起就覺得被絕望淹沒。
「不是。」他譏諷一笑,「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做一件事。」
「她明知道自己沒有勝算,卻這麼做--」沅湘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緊抓住他的手,一宇一字地說,「她說,只要皇甫向遠死了,宣兒就解脫了。她是在--」她大口地喘著氣,彷彿這一串話活生生地奪走了空氣,讓她再也說不出更多話來。
皇甫宣維擰緊了眉,細心地撫著她的背,「慢點,我聽著呢!一個字都不會漏的。」
她心裡又疼又急,抓起他的手咬了下去,將傾洩而出的哭聲堵在兩排齒痕上。
他一手為她順著氣,不忘提醒道:「別咬太用力,牙會疼的。」
沅湘只覺得苦上心頭,眼前不禁一黑。
皇甫宣維連忙抱著軟倒的她坐在地上,掐著她的虎口。「沅湘,讓妳受苦了。」
她緩過氣來,「宣維,她的心裡是惦著你的,她是為了你才想殺他的。」
他身子一僵,將頭埋進她溫暖的頸間,喃喃著,「太晚了,沅湘,太晚了。」
沅湘虛軟的手輕觸著身後他的胸膛,熱燙的淚水滑下臉龐。
「沅湘,我不想放開妳,可是卻不得不放開。答應我,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把妳接回來的!」他突然說著,雙手卻緊扣住她的肩,要她的承諾。
「明天我會送妳上決鬥場,等白易麟殺了一頭老虎,他就可以得到一個戰利品。我會讓他選擇帶妳走,等你們離開了邑南,風波過去之後,我就會把妳接回來。」
沅湘搖著頭,不敢相信地盯著他。他竟想放她走,讓她去沒有他的地方?
她捂著耳朵坐在地上,拒絕再聽下去,皇甫宣維也不勉強她,說完便要離去。
當他的衣角飄過她的視線,她猛地抓住那片迷離的衣。
「我該走了。」皇甫宣維輕輕拒絕著她無聲的哀求。
「宣維,」沅湘虛弱地喚著,緊拽著他的衣服不肯放手,「別走,別丟下我!」
「我們會再見面的。」皇甫宣維仍是背對著沅湘,「我這麼做是為了救妳。」
「宣維,你騙不了我的,到時我就永遠見不到你了。」沅湘無力地說著,從他僵直的背上得到了答案。
他真的打算就此放手,將她永遠驅逐出他的世界。
皇甫宣維默然。如果不這樣說,沅湘絕不肯離開的,可是留下來,他只會讓她受苦啊!
父親傷得很重,燕兒在他的病榻前告訴他,願意嫁到邑南,接著告訴他--她就是端木紜的女兒!
皇甫宣維永遠也忘不了父親當時扭曲的面孔,嘴角還淌下鮮血,一雙眼瞪著他。
而他竟像著了魔一般,微笑著點點頭,「我答應娶燕兒。」
父親瞪大了眼,胸口劇烈起伏著,彷彿就要氣絕身亡。
御醫說他活不久了。父親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古怪,帶著恨意,帶著不甘,帶著輕蔑,又隱約帶著仇恨。
他每天作夢都會夢到那兩個人。他心裡好苦好苦,只等著有一日發狂死去,又何忍將她再留在身邊呢?
輕輕掙開她的手臂,皇甫宣維舉步走了出去。
沅湘伸手想抓住他離去的背影,卻撲倒在地。
也許是那道聲響喚回了皇甫宣維,他過回頭,在地上坐了下來,將她攬進懷裡。
「妳終究是不相信我嗎?」皇甫宣維微笑著說,可是,卻連他都不相信自己。他正在說著謊言,哄騙心愛的女人離開他。
他的父母曾經相愛過。但是,他們之間過於霸道的愛毀了彼此;而他自己,只要一想到要將沅湘交到白易麟手裡,就妒恨萬分。
他恨父母給了他這樣一個巨大的障礙,恨他們讓他的女人不得不離開自己,更恨那個能救她走的男人!
那一瞬間,他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血統如何地影響著自己。如果他把沅湘留在身邊,他只會傷害她、禁錮她,讓她和端木紜一樣不快樂。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還沒有瘋狂之前,把她送走,給她自由,讓她重新尋找幸福。
「沅湘,我不在妳身邊,妳會想我嗎?」他低聲問著。
沅湘的小手一下下地撫摩著他的胸口,彷彿那裡有無數道傷痕。她抬起頭,溫柔的眸子裡漾滿哀傷,「我不會想你,你就在我身邊,我不會想你。」
「沅湘。」輕喚著她的名,無言的歎息。
「給我機會,不要叫我走。」她要求著,雙手探入他的衣服。
「我必須送走妳,留下來妳會沒命的。」皇甫宣維想甩開她的手站起來。
「不!讓我試一試。」嬌柔的聲音努力誘惑著他。
「妳的身體吃不消的。」心疼地擁著沅湘,皇甫宣維試圖制止她。
「別說話,求你。」
「不,不行,妳聽話行嗎?」曾幾何時,他皇甫宣維對蕭沅湘說話竟帶著這般的懇求?
「我一直是個乖孩子……」
「那妳現在在做--什麼?」倒抽一口涼氣,皇甫宣維已經無法思考了。
沅湘成功地在他身上點燃一把火。
「你的乖孩子。」甜甜的一笑。
「妳--」
「如果你心裡還有一點我的存在,就別說話了。」媚眼如波。
「……」
「這樣又能怎麼樣呢?」皇甫宣維歎息著,緩緩鬆開手臂。
「讓我留下來。」沅湘攀緊他不肯鬆手。
「妳累了,好好休息吧!」他輕輕推開心愛的女人,站起身來。
「別走。」沅湘的眼中泛著淚光,卻被他一把推開。
「別哭,或者等我走了再哭。」背對著沅湘,他下了命令。
「……」她跌坐在地上,淚水潸然而下。
她終於失去了他,哪怕是為他攬下罪名後,仍然悲哀地失去了他。
他不要她了,不要她的犧牲,不要她的愛情,不要她的身體,不要她的一切。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嗎?
漣漪,妳若是還在,會不會怪我沒有盡力呢?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漣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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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湘又一次做了聽話的孩子,雙眼直直地看著皇甫宣維的背影,擁著自己疼痛不已的身子,眼淚撲簌簌地掉落。
他的狂猛只會成為回憶?他的溫柔只能留待日後追憶?
不,不會的。如果宣維真的願意放開她,為什麼在剛剛的纏綿中那麼地激烈。激烈得彷彿天地俱滅。
宣維將自己的靈魂藏得太深,傷得太深,甚至都不給她機會去安慰他嗎?
如果她的身體可以讓宣維得到暫時的快樂,她願意只做他的奴隸,在床第之間服侍他,可為什麼他連這點也拒絕?
宣維拒絕了整個世界,現在又拒絕了她,他剩下了什麼呢?偌大的地方有什麼是他覺得柔軟的呢?他到底要將自己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人不是都已經死了,難道要讓死去的靈魂糾纏不休嗎?
宣維知道嗎?他這麼做只會毀了自己,毀了她,還有那個可能已經孕育在她腹中的孩子!
他真的瞭解嗎?如果有人可以打開他的心門,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願意做任何事,只求他能幸福,只求他真心的笑臉。
可宣維放棄了,永遠地放棄了。
所以,她也不得不放棄了。
如今,明天是否能繼續活著,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了。
除了他,世界上還有什麼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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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沅湘靠坐在牆上,不安穩地睡了。
牢門口緩緩出現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的白衣,修長的身影站在牢門口,凝視著牢房裡的女子。
他根本沒走遠,一直站在牢門邊,聽著她低聲哭泣。
她苦苦壓抑的聲音揪疼了他的心,他幾乎要忍不住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他不會放開她,不忍放開她,捨不得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