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地瑟縮了下,絕望地閉上酸疼熱燙不堪的眼睛。
彌芽難堪的緊緊環抱著自己……就算是赤身裸體被眾人丟以亂石也不會比這一刻看見他眼中強烈的恨意和輕蔑仇視的言語還要受傷、痛苦……
「我要妳嘗嘗失戀挫敗受傷和遭受背叛的痛苦。」元達嘲弄冷漠地道:「小艾,妳現在可有什麼金玉良言給自己?」
她悲痛絕望地望著他,「你真的……那麼恨我?我們之間難道連一點點真正的感情都沒有?」
只要有一點點,就算當作施捨給一個感情的乞丐吧,她只希望在他心底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愛她,一點點的動心與憐惜她的。
干萬別讓他們之間那些美好的事統統變成空虛和謊言啊!
「我們之間只有欺騙和謊言。」他冷冷地道,隨手捻熄了香煙。「妳可以走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從此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元達,求求你,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她肩頭不住地顫抖著,像是快要崩潰支解了。「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我,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任何理由開脫和解釋,我不值得人同情……但是、但是求求你告訴我,發生在我們之間那樣美的事情不全是假的。」
她掙扎艱難地爬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他的腿,聲淚俱下痛哭失聲。「求你再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我求求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她不怕被傷害,不怕他的怒火和恨意,只要他允許再給她一些些時間,她保證會彌補他,用盡她一生的力氣與愛也要撫乎他的傷口。
因為她愛他呀,不敢想像生命中沒有他的日子。
她什麼都沒有了,也什麼都不要了,她就只剩下他,也只要他。
元達眼神矛盾痛楚複雜地瞪著她,輕顫的手掌似乎想要伸過去扶起她,這一剎那的內心掙扎像是糾結了一個世紀——
……元達,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
……我的選擇是……元達,我們解除婚約吧……
雪鈴的聲音倏然迴盪在他腦際,他猛然一驚,想也不想地狠心將她硬生生拉離自己的腿。
「滾出去,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妳了!」他大吼道。
彌芽徹底崩潰了,伏在地上哀哀痛哭得渾身如抖篩。
原來他說得對,一件事如果美好得不似真的,那大抵是假的。
是的,是她該走的時候了。她還有何臉目繼續留在這裡?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只是這個報應卻也一舉擊碎了她的靈魂和人生……
她憔悴的臉上淚痕未乾,跌跌撞撞掙扎起身,抓過扔在大床上縐亂成了一團的衣裳,上頭還有昨夜歡愛過的氣息,此刻落在眼底分外椎心刺骨。
「元達……不,衛先生。」她顫抖著穿上衣服,在臨走前再度回頭凝望了他一眼,心疼如絞。「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這只是一個可怕的誤會?我是說,也許……不,我在胡說些什麼?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
她說到最後又哽咽了,再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痛苦羞愧悲傷又滿身傷痕地奪門而出。
世界已經在她面前崩塌了。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他永遠不會原諒她的。
元達終於完成了最終目的,徹底粉碎傷害她的心和愛情。
但是為什麼……他卻覺得胸口有種撕裂般的疼痛漸漸在擴大呢?
「該死!」他狠狠地重捶了牆一記,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感覺全部驅出腦海體外。
全部!包括她的香氣、她的笑語、她的肌膚碰觸起來恍若跌入天堂般的美麗感覺,還有她天使的聲音……
全部都趕出他的生命外。
因為他已經得到他要的結果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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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芽穿著縐巴巴的衣裳,行屍走肉般遊蕩在天母熱鬧的大街上。
她的小臉蒼白無血色,神智思想飄得好遠好遠……
有誰會知道,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刻骨銘心的愛戀竟然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謊言與計畫?
她想起他的誘惑,他的以退為進,他燦若陽光的天真笑容,還有沉靜下來時教人心疼的憂鬱眼神……
現在謎底全部揭開,她終於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真相。
但是真相卻如此血淋淋地殘忍,真相也重重創傷了她,讓她失去了他……
「不,應該說我從來就沒有擁有過他,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她無力地掩住了臉,心痛得幾乎無法喘息。
但是她的感情卻是真的,就像鋼鑄鐵打的一樣紮實而堅定不移。
就算被他這樣嚴重地欺騙,殘酷地設計,深深地傷害了,她卻還是一樣愛著他,絲毫沒有改變。
這真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了——
愛上一個不該愛、也不愛妳的男人,注定是沒有未來的。
可是她早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更教她難過的是,她是親手毀掉他上一段真情癡戀的劊子手,她永遠要背負著這個罪名與恥辱,永遠無法自這個荊棘架上走下來,她還有何資格說愛他?
「元達……元達……」她痛定思痛,眼淚再度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撲簌簌地滾落。
佇立在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天母街頭,她卻感覺到自己像是孤零零地被放逐到遙遠的星球,孤寂冰冷絕望的空氣已經快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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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眷村裡造型古樸的老房子中,艾國焦急擔心地偷偷望著窩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發呆的女兒。
他的小芽好像變了,他也說不上來哪裡變,好像變得更有女人味,可是也變得好清寂憔悴沉默……
艾國隱約察覺得出來她最近在談戀愛,春風般的笑臉每天都對著他綻放,晚上也經常要和「朋友」出去而較晚回家。
他是不介意女兒早早拐一個女婿回來陪陪他啦,但是他心底深處也暗自明白,以女兒天生的霉運,這段感情能夠談得順順利利那才有鬼呢。
只是真正見到女兒為情所困、因情所傷,艾國還是好捨不得。
「那個……」他緊張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大掌,想起要跟女兒談談情事,就彆扭為難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唉,都怪他那老伴走得早,害他在女兒發育過程中,連衛生棉這樣的事都害羞到不敢跟女兒講解,偷偷去拜託眷村裡的產婆王大媽過來說,卻沒想到乖巧早熟的女兒早已經準備好了,說是學校裡老師有教,她不會害怕是內出血要死掉的。
這個女兒實在太好太好了,也就因為這樣,艾國看到她現在的難過,自己的難過簡直比她強烈了千萬倍。
衝著這一點,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終於大聲問出口。
「小芽,妳……要不要吃饅頭配綠豆稀飯?」
嗚,艾國,你這個龜孫子!
彌芽抱著雙膝,輕輕地抬起頭,「我不餓,爸先吃吧。」
「可是、可是沒有妳陪著我吃不下。」他吸吸鼻子。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爸,我沒事的,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乖,你先去吃飯。」
「那、那妳要記得吃飯哦。」艾國也沒辦法了,只能垂頭喪氣地走回廚房,坐下來對著饅頭猛戳發飆,「艾國你個頭,你這龜兒子的龜兒子連關心女兒的話都問不出口,你這算什麼英雄好漢?你這張老臉皮還有資格拿出去見鄉親父老?」
彌芽依舊動也不動地抱著雙膝,黑眼圈與憔悴的臉蛋越發清瘦,除了與父親對答幾句外,其餘時間裡她不哭不笑不說話,在客廳老沙發上一窩就是一整天。
她也已經三天沒有去上班和上課了。
振作又怎樣?不振作又怎樣?反正她早已經失去了一切……
躲在廚房裡對著饅頭髮脾氣、邊老淚縱橫的艾國在喝掉了半鍋綠豆稀飯後,才猛然想起可以討救兵呀!
他老臉一亮,速速抓起廚房的分機,神秘兮兮地撥了一串號碼。
「喂?老甄?我那好銀當的電話號碼是幾號?」
第十章
他終於成功了,終於可以無後顧之憂,放手大肆拓展他的疆土了。
元達一直這麼認為,深具信心。
但是當他意氣風發地踏進二十八樓,眼角瞥見那空蕩蕩的桌椅時,他胸口猛地一抽,一顆心迅速往下沉。
「可惡。」他低咒一聲,硬下心腸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他完成報復,毀掉了一個女孩的愛情,他很得意也很滿足,他不會有絲毫的慚愧疚意。
這真是大快人心……也毫無人性。
他坐入真皮辦公椅中,一手揉著悸疼深蹙的眉心。
他的頭已經痛了好久好久,自從彌芽星期六早晨悲傷地逃離他的住處後,這如影隨形的抽疼就不放過他。
但這並不是從他身體忽然冒出來的最奇怪一種症候,最痛苦的是胸口處像是空空洞洞,被誰剮去了一個東西似的,每一次的呼吸帶來近乎窒息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