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靖輕輕揚唇,這小女娃還是和以前一樣,說不出半句順耳的話。
「我明白妳的意思。回去告訴錦衣,我會好好想想的,要她別為此事傷神。」他溫柔地說。原本不甚愉快的心情,因為琉璃的造訪而有所轉變。
戰靖的口吻,使琉璃誤以為他仍愛著錦衣,不知怎地,這讓她心頭產生一種異樣的刺痛感。
第一次見到戰靖,她就挺喜歡他的,沒有理由,就是喜歡。
可是,他說他們以前相識,為何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更奇怪的是,她從來不曉得天界有熾龍戰靖這號人物。難不成是她身邊的人存心瞞騙她?倘若真是如此,那是為了什麼理由?
「怎麼了?」戰靖低沉溫柔的嗓音喚回琉璃的心神。
再次對上他的眸子,剎那間,琉璃覺得心口有些酸酸的、痛痛的,像是塵封已久的傷疤又遭人掀開一般。
她一雙瞳眸晶亮地凝視戰靖,試著回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戰靖關心地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琉璃搖了頭,「沒事。總之,我代錦衣姊姊謝謝你的寬宏大量,那我先回去了。」她轉身就走。
她真的覺得很不舒服,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受湧上心頭。他們真的認識嗎?
「琉璃!」戰靖開口喊住她。
琉璃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等妳有空……如果還願意來的話就來吧!」戰靖淡淡地說,眸中卻有著深深的期盼。
琉璃沒有搭腔,奔出熾神殿。
「唉!琉璃,妳以前不是這麼對我的……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百年來的空白,的確是一段漫長的時間……長到使琉璃忘了他。
可是,他卻不曾忘記她。
***
「二姊!」
離開熾神殿後,為了弄清楚自己和戰靖之間的事,琉璃來到二姊的「秋色原」。可無論她怎麼央求,她二姊就是不肯說,害她更好奇了。
「妳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說的,所以,妳何不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明天一早菡萏大姊還有工作要派給妳做呢!」
玲瓏曾發誓,絕不再讓戰靖傷琉璃第二次,所以,這個秘密她死也不會說出口。
見二姊有心迴避,琉璃嘟著一張小嘴下悅地道:「為何不肯告訴我?」
「妳去問別人吧!」她是決計不會說的。
琉璃氣鼓著雙頰,「既然妳不肯說,其他人又怎麼肯告訴我?」
二姊的氣勢向來凌駕於柔弱的大姊之上,一旦二姊決定的事情,大姊肯定不會反對,故除了二姊之外,她實在想不出有誰願意跟她解釋。
二姊若不說,就僅剩戰靖了,但問他又好像怪怪的……
玲瓏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她精明一笑,「妳不用去問他,那個混蛋比妳還搞不清楚狀況呢!」
「二姊,我曉得妳是想保護我,可是我已經長大了,為何不能告訴我?」她想弄清楚她與戰靖之間究竟有何牽連,否則這事永遠會掛在她心上。
玲瓏旋過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有些事情,即便妳長大後也最好不要知曉,因為那只會使妳再受傷一次。」
琉璃衝至玲瓏身前,「就算再受傷一次,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事實。」
望著妹妹固執的模樣,玲瓏心軟了,只是,她真的很怕琉璃會再傷心一次……
「明天在璃園等我。」讓她再考慮考慮吧!
***
翌晨,玲瓏來到熾神殿,這是百年來的第一次,若非為了妹妹,她定不會前來。
面對琉璃以外的人,戰靖又恢復平日冷漠不可親的態度。
他靜靜地坐著,逕自飲茶。
「你的待客之道真是一日比一日差了。」玲瓏毫不避諱地直言。
「妳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他回道。他與玲瓏雖是舊識,但還不到談心的地步,頂多只能稱得上認識。
玲瓏身形輕晃,人已來到戰靖身前,「那是因為只有我敢這麼說,其他人忍讓你,我可不會讓你。」
戰靖不語,靜待她道出來此的目的。
「我來是為了琉璃。」
聽見琉璃的名字,戰靖緩緩抬頭,「她怎麼了?」
玲瓏冷冷一笑,「沒想到你還會關心一個曾被你傷害至深的陌生人。」
她冷淡的話語挑起戰靖的不悅。
雖說當年他的確專注於增進自己的武功修為,而忽略週遭的一切,但也不至於對琉璃不聞不問。他好幾次親自到璃園拜訪,卻都被拒於門外,向來心高氣傲的他自然受不了這樣的對待,也就沒再去過璃園,一晃眼已是百年後。
「琉璃對我來說一直都不是陌生人,妳應該明白。」
「明白?」玲瓏唇邊揚起嘲諷的笑意,「若你真的關心琉璃,也不會說出那麼重的話傷了她!你可知她為了你那番話而夜夜不成眠,有好幾次,我還看到她偷偷躲在花園哭泣……你說!這就是你關心她的方式嗎?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代琉璃拒絕你的好意,她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態,請你別再去騷擾她!」語畢,玲瓏就想走。
「玲瓏,說清楚再走!」劍眉揚起,戰靖的眸中閃過一抹堅持。
「已經太遲了,戰靖,既然你與琉璃以兄妹相稱,就請你別再令她為難,對你來說,她只是個妹妹而已,你也不必花費心力關心她,畢竟你即將成婚了。還有,別再去璃園,否則我不惜與你動武!」丟下重話,玲瓏的倩影消失在熾神殿外。
解不開的疑問惹惱了戰靖,他眉間隱隱藏著一股怒氣,轉瞬間,他來到東沉的居處——寒雷閣。
「大哥!」
「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平日不出熾神殿的人竟會來到這裡,是想來幫我嗎?」東沉顯得十分高興。
戰靖的雙眸定在他身上,冷冷地,像兩道寒光。
「我想知道琉璃究竟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忘了我?」
東沉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現在追究不嫌太遲了嗎?」
「遲?」聽見大哥與玲瓏說出相同的話,戰靖更想一探究竟了。
「琉璃心上的傷好不容易才好,你又何必再次挑起她的痛處?」想起過往,東沉的語調裡不免有些責備。
「你只管說就是了!」就算他真有錯,也要讓他死得明明白白,而不是被蒙在鼓裡,況且他若真有錯,也絕不會規避責任。
「唉!」東沉重重一歎,「好吧!你還記得當年天帝曾跟我提起你們兩人的婚事吧?」
「嗯!」戰靖神色僵硬地點頭。
雖然事隔百年,東沉仍記得當時和戰靖的對話——
「琉璃?」表情向來平靜無波的戰靖,臉上難得的出現詫異之色。
東沉唇邊掛著淺笑,「是啊!天帝說琉璃好像挺喜歡你的,所以問你是否有意與琉璃成婚?」
戰靖沉下臉,「琉璃只是個孩子。」
「戰靖,琉璃如今已是個姑娘家了,再說她很聽你的話,成天窩在璃園裡學習。你說,她還能算是個孩子嗎?」
憑良心說,東沉也很贊成戰靖和琉璃成婚,除去琉璃的善良、天真不說,放眼天界,她是唯一能融化戰靖冰封的心的人,光憑這點,他就舉雙手贊成這樁婚事。
「她……只是妹妹。」
敏銳的東沉忽然一笑,「戰靖,你遲疑了,是不是因為你內心有些排拒這個稱謂?」
「不是,她真的只是妹妹。」再次澄清,戰靖字字清楚,毫不含糊。
東沉可不這麼想,瞧上次戰靖為了琉璃哭泣而手足無措的模樣看來,他認為戰靖應該也是喜歡琉璃的,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覺罷了。
「大哥,我曉得你在想什麼,但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一直把琉璃當成妹妹,我絕不會愛上自己的妹妹的。」戰靖說得毫不遲疑。
東沉雙眉一斂,「琉璃喜歡你,這大家都看得出來,難道你真的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遲疑了一會兒,戰靖仍堅持道:「琉璃是妹妹,就算她喜歡我,我也不可能回應她的感情……」
東沉抬眼看向戰靖,「你還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嗎?」
戰靖側頭想了一會兒,隨即神色丕變。難道琉璃聽到他說的那些話了?
知道弟弟已領悟過來,東沉輕聲歎息,「既然你已明白,就該瞭解為何璃園會將你拒於門外。」
原來他當年真的狠狠地傷了琉璃的心,難怪她會選擇將他遺忘……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琉璃太傻了,不該將感情錯放在你身上。」東沉很清楚戰靖的性格,故意出言激道。
閉了閉眼,戰靖不發一語的離去。
***
離開寒雷閣,戰靖又趕至荷谷。
他要聽剩下的一半,但他曉得玲瓏什麼也不會對他說,所以,他才會來找菡萏。
果然,菡萏見到他,臉色比玲瓏好了許多。
「稀客。」一身白紗的菡萏,抬起纖細如凝脂般的柔荑,邀他入座。
一直以來,他始終覺得菡萏並不如表面上那般溫順,而是將所有的情緒全隱藏起來,令人感到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