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前來的目的,她並不單單是為了要來看看園中一群許久不見、時常掛念的小朋友們;此外,她還想介紹一個大朋友給李園長認識。呵!沒辦法,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嘛!她微微地笑著。李園長視她為己出,她又何嘗不視李園長如母?
既然這次要來探望小朋友們,當然不能免俗的,就是要把和自己關係匪淺的武介紹給這個大家庭。
她轉身把自己手上提的禮物放下,也順便取下武手上的,把他一個人丟在園長的面前,自己便先混進孩子堆裡玩樂去了。因為她認為,就是應該讓他面對李園長,自己去摸索瞭解,才會容易混得熟。
留在原地的園長和武兩人索性就在小廣場旁各揀了椅子坐下,開始抬槓。
「呵呵,你可是她除了霆宇以外,第一次帶來的人呢。」李園長和煦的笑容,令人感覺十分親切。
霆宇?
又是白霆宇?難道他和易京之間的關係真的如此密不可分?
武一邊和李園長聊著,心裡卻若有所思,各種想法不斷從腦海裡浮現。
才坐下來沒聊一會兒,園長就為了要幫小朋友們打飯而先行離開。
他一個人坐著,默然不語。眼前的嬉鬧聲,彷彿充耳未聞。
他注視著在那群孩子中唯一的焦點——易京。心頭糾結著,既酸楚也苦澀;他張開口,卻說不出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溫暖的微風摻著燦美的陽光輕輕親吻著易京的臉龐,她一派慵懶優閒的模樣,伸了一個不小的懶腰,舒服的感覺令她通體舒暢。
「嘩!我真是老了。才玩了一個多鐘頭,我就覺得好疲累呢!」嘴裡雖是這麼說著,她卻一臉興奮地往鞦韆架走過去,臉上笑意盈盈,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想要玩玩這些她許久沒有碰過的玩意兒。
她輕盈地蕩起鞦韆來,重溫著過去的童年美好時光。輕輕地閉上眼睛,友善的風兒不斷撲向她的臉上,涼爽的感覺自在地沁入心扉。
不知道為什麼,在此刻如此愉悅的情境下,她心頭浮上的不再是什麼快樂的場景,而是一闕詞——木蘭花,她以前很喜愛的一闕,縱使現在情景不似詩中境意,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吟詠出聲:
「綠陽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府離愁三月雨。」她隨著鞦韆擺動的韻律,將心頭上動人的詞句,一句一句地緩聲念出,念完上半闕,就傳來有磁性的男聲把下半闕接了下去。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武邊接念下半闕詞,心裡正疑惑著她為何會吟出這闕詞。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她喃喃著這闕詞後半段,腦海裡,武剛才念詩時的那種表情和他反應出來的情緒不斷浮現,心靈也陶醉在這闕詞的思愁氣氛裡,細細地咀嚼這闕詞的意境。
她仍是蕩著鞦韆,任清風拂上她的面頰……
但,她這廂平靜無波、優閒自得,武那廂可不作這廂想,心頭的糾結白早上和李園長聊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停過。不!應該是自從聽過從易京口中道出的「白霆宇」這三個字之後,解不開的結就一直持續到現在。
這首易京似有意又像無心一般吟誦出口的詞句,不會又是因為想到白霆宇吧?
雖然他上次在度假的時候看見易京和白霆宇似乎在爭吵的模樣,但只一面之緣,並沒有深交;他無從得知白霆宇的為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什麼樣的白霆宇而日夜牽掛?
這回,他眉頭更加深鎖,心頭像是打了一個死結一般,怎麼也化解不了。
但,現在心情大好的易京並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的異常模樣。
「,你怎麼會知道這關詞的呀?」易京好奇一個外國回來的ABC,要學中文已經有些困難了,居然還會有興趣去看更深奧的東西。
「嗯。」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了一聲,又沉思起來。
「其實,老實說這詞的下半闕似乎常常可以聽到,但是,看你吟誦時的表情和無意間洩露出的心緒,你好像很懂這闕詞的內容喔。」她像是喃喃自語般,說了一段話。
「喔。」
「外國會教這種深奧的東西嗎?」她逕自問個沒停,一直沒發覺他的漫不經心。
「唉!」
這聲不算短也不算長的歎氣聲,終於讓易京驚覺原來剛才自己其實一直在自言自語,坐在鞦韆旁的那位先生根本除了幾聲虛應自己的歎詞之外,就再也沒有搭理她了。
她停下鞦韆,手在他的眼前揮了一揮,果不期然,他真的沒有反應。
怎麼會有這種事嘛?易京見他想事情竟可以想得如此出神,雖然心裡想著別去打擾他,但是難得看見有人可以想一件事想到別人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手之後,連個最基本的眨眼這種反射性的生理反應都沒有。
這真是太神奇了耶!好奇心使然,她決定就地試驗,看他可以失神到什麼程度。
「嘿!」她叫了一聲。
他沒反應。
「嘿!嘿!嘿!」她的聲音漸大。
他仍是沒有反應。
「嘿!」她極盡全力嘶吼出聲,認定他應該會有所反應。
她湊近瞧了一瞧,他居然還是沒有反應。
哇哩咧!她失敗地在心裡暗叫。
唉!聽覺似乎不可行,那麼,換個口味好了,嗯,視線。
第二次的行動,她伸出手,一副好像很用力的樣子,作勢要往武的臉頰拍上一記,想說這次總該有反應了吧?
她確定一下他的反應?仍是沒有。
天啊!他究竟在想什麼呀?抱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精神,她仍是不打算放棄,想再多試幾次。
眼看她已經把虛擬視覺攻擊發揮到了她所能達成的最高境界了,但是他居然還佇在那兒,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次她一定會成功的。她伸開雙手,扳著他厚實的肩膀,猛力地給他毫不客氣的搖了幾下。
呵呵!這次是不該沒有反應了喔!
她得意之餘,不忘往他的臉龐瞧去,想看看他驚訝錯愕的表情有多可笑……
但是——他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噢!她簡直快立地昏倒了啦!
哼!
這回可要使出殺手鑭了!
她不再多說二話,毫不考慮地,獻上自己的芳唇——吻他。
「喔!大哥哥親大姐姐,男、女、授、受、不親喲,羞、羞、臉喔!」一個淘氣的小鬼刻意把尾音拉得很長,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樣子。
她只輕輕地吻了一下,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總是表現得很調皮的孩子童稚的聲音。
完了!剛剛對他做出的那些可笑動作全給那孩子看光了。
她摀住臉,想到自己的糗樣就這樣被人瞧見,困窘的臉蛋兒都紅了。
「自己吻我還臉紅?」武一臉壞壞地糗她。
其實,他是在她搖晃自己肩膀的時候回神的,看到她猛搖著自己,嘴裡又不斷地碎碎念著,不知她之前究竟對他做了多少蠢事。
為了看好戲,也好奇她下一步會想怎麼做,所以他不動聲色地仍是佇在那兒。最後的,就是她迅雷不及掩耳的點水一吻。
「你什麼時候清醒的?」
「在你吻我之前。」
「呵呵呵。」她別過頭去,尷尬的發出幾聲乾笑。
「哼哼,你剛才的拙樣,全部都被我紀錄下來,想洗也洗不掉。」
「紀錄?在哪?」
「我的腦海裡呀。」他的語氣漸慢,還摻著淡淡的溫柔。
他們兩人愈靠愈近,似乎已經完全忘了身旁還有個小孩子,直到那兒童專屬的稚嫩童音再度響起,形成十足破壞浪漫的電燈泡閃過他們的中間,易京和武才好不容易想起這種鏡頭,兒童不宜。
易京雖舒服地依偎在武的懷裡,但一看見那童稚孩子的可人模樣,便不自覺地走向前想和那孩子鬧上一鬧。
她目光漸漸和煦,溫柔的目光停駐在孩子的身上,她輕撫著他的頭。
「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大姊姊,我叫小智喔,你不可以忘記喔!要記得哦!」
「小智,嗯,我會記得的,還有你幾歲呀?」她的口氣輕柔。「大姊姊,園長婆婆說,我今年三歲快四歲了,好棒喔!」
「嗯,三歲快四歲了呀,長大了喔,要乖乖的喔。」
「大姊姊,我要去睡午覺了喔,拜拜。」
「嗯,拜拜。」她柔聲說道。
易京望著那孩子的背影,心中突然浮現一陣感慨,她不自覺地歎出聲來。
「唉!當時霆宇若是留下來,孩子也該這麼大了吧?」她悶悶地歎著,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一個人呆呆地佇在原地,動也不動似的。
剛好,武正是聽到了那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種心愛的人一直在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牽掛的痛,教他怎能釋懷?他怎能不介意那白霆宇在她心目中的極重份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