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跨步,一臉凶神惡煞。
「帶我去見你們的父母,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父母會教出你們這種小孩!」
「哇,怪叔叔!」小孩們一哄而散。
莫士傑感覺自己額上有數條青筋突起。
居然說他是怪叔叔?這些死小鬼,下次就不要再讓他遇到!
「嗚……」懷中的小東西嗚咽了幾聲,可憐兮兮的表情像是在求他下要拋棄牠。「嗚嗚……」
莫士傑就這樣抱著牠,足足與牠對視了一分鐘。
他討厭狗,真的很討厭。
幼時被惡狗追咬的情景至今想起仍令他戰慄,不管別人怎麼誇讚狗忠心可靠,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只覺得牠們看起來與猛獸無異。
「汪嗚?」狗臉微微一偏。
不要上當啊!莫士傑。他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這些狗類最擅長的就是博取人類的好感和同情,以便登堂入室,白吃白喝。就算牠現在看起來這麼嬌小,如此無助,但那不過是假象!是假象!千萬不可養虎為患。
他牙一咬,心一橫,將牠放到地上。
「去騙別人吧!蠢狗。」
轉身欲走,背後忽地響起淒厲哀切的悲嗚,叫得好傷心、好傷心,彷彿被母親丟棄的幼兒——
「該死!別在那裡裝可憐!」莫士傑咒罵,想要邁步不理,但雙腳卻像有自己的意識釘在原地動也不動。「可惡!」他回身,終於還是無法丟下牠不管。兩手抱起狗兒,雙眼與牠平視,語氣嚴肅的開口,「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暫時收留你。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會養你,等我替你找到新主人,你馬上滾,聽到了沒有?」
狗兒表情沒變,還是一臉可憐。
「我肯暫時收留你已經算不錯了,還嫌?」
「汪!」一股惡臭朝他襲來。
他皺皺鼻子,將牠抱在胸前,喃喃抱怨,「天啊,你的嘴巴還真臭耶,難怪沒有人要帶你回家,光聞你的味道嚇都嚇死了……」
落日餘輝映照在他的背上,懷中的小狗一截小小的尾巴奮力、快樂的不停搖動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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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明亮的獸醫院內,一男一女各坐在待診區的兩端對視。
男子西裝筆挺,整齊的頭髮梳得服服貼貼,鼻樑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俊秀斯文,一表人才,和他抱在腿上骯髒一污穢的小狗成鮮明的對比。
女子的打扮則較為隨性,俏麗飛揚的短髮,一件白色毛衣及舊牛仔褲,一副學生模樣的打扮。
她兩手緊緊壓著地上箱子的封口,白皙手臂上幾條血紅抓傷及圓深齒痕,看來是在家中經過一番搏鬥。
透過紙箱圓孔,莫士傑看見裡頭的波斯貓滿是眼淚的雙眼,微微皺起眉頭。這位小姐顯然沒花多少心思在照顧寵物上頭。再看向她手臂上的傷,他暗想主人既然不疼愛牠,也難怪寵物這樣回報了。
甄亞君同時也在打量他腿上的小狗。
可憐的小東西,瞧牠又髒又瘦弱。看這傢伙外表光鮮,人模人樣,怎地把自己的狗養成這樣?
她抬頭對莫士傑皺眉,卻發現他也不以為然的看著她。
「這是你的狗?」她最見不得有人虐待動物了。
他沒回答,口氣冷淡的反問一句,「那是妳的貓?」
甄亞君低頭看向紙箱中的貓老大,淚眼汪汪,長毛糾結,立即明白他意指為何。
她直覺想要解釋,「嚴格說起來,牠不算是我的……」咦?等等!她為什麼要跟他解釋?他這是在轉移話題吧?「先生,恕我雞婆說一句,如果你已經養了牠,就用心的對待牠吧。寵物、寵物,意思就是要寵牠、疼牠,不是嗎?」
莫士傑聞言揚眉。
唷!他都沒指控她虐待動物,她竟惡人先告狀?
「小姐,」他緩緩開口,「同樣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妳。如果妳肯把自己身上雞婆的正義感,分一點來照顧妳的貓,相信你們之間的關係必定會有顯著的改善。」他目光意有所指停留在她滿是血痕的手臂上。
「什麼?」她擰眉。「我沒有虐待牠!牠是……」
他聳肩,截斷她的話,「妳不用解釋,我沒有興趣知道。」
這傢伙,什麼跟什麼嘛!她也沒有興趣解釋啊!
「好,」她學他聳肩。「那不如我們來談談你的狗吧。」
莫士傑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小姐,如果妳想當正義之士教訓我,省省吧!我不需要一個會虐待自家貓咪的女人來教我怎麼養狗,而且,我根本不喜歡狗,也不打算養牠,只是看牠可憐才暫時收留牠而已,會帶牠來獸醫院是因為怕牠身上有跳蚤或其它病,不是為了聽人教訓。妳與其管別人的閒事,不如好好照顧自己的貓,要是真的很想發揮妳的『愛心』……」他嘴角一撇,刻意強調那兩個字。「翻開電
話簿找找動物收容所的電話,那裡有很多流浪狗等待救援,至於我腿上這一隻,我自己會料理。」
長長一大串話,他不用換氣一口氣說完,甄亞君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瞠目。
這、這傢伙,他說的那些是人話嗎?
什麼叫根本不喜歡狗?看牠可憐才暫時收留牠?好像他施了什麼天大的恩惠一樣!要真那麼討厭狗,何必勉強自己,也委屈那隻狗?
還有,他指控她虐貓是怎麼回事?她不想解釋,可不代表他就可以自編自導,羅織罪名,陷她入罪啊!
她心中氣極,伸出食指,直指著他。
「我、我才沒有虐待牠呢!」她氣到連說話都結巴。「你、你……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惡毒?」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狗以外,還有第二樣令莫士傑討厭的生物,那非女人莫屬。
女人!她們全都好管閒事,歇斯底里。
明明是她先指控他,他不過是正當防衛,現下竟指他惡毒?他不過是說話直了一點,他這人本來就是這樣,不喜歡拐彎抹角罷了。
「不管妳有沒有虐待牠,我都沒有興趣知道。」他兩手一攤,「我只想安安靜靜一個人,可以嗎?」
甄亞君死瞪著眼前的男人,很想罵人,可是卻罵下出口。
沒辦法,她就是孬。
要講理她不怕,可要罵人、要吵架,她只能認輸,從小就是這樣,她始終都無法和別人正面衝突,更不要說潑婦罵街這種事,她絕對做不出來。
但是——
真的好氣啊!好氣、好氣!氣到她想吐血,氣到她想跳起來,大罵他祖宗十八代!
「甄小姐?」診療室的門被打開,助理小姐探出頭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又深深吸一口氣……反覆幾次之後,她終於還是選擇了和以往遇到類似情況時同樣的方式——放棄、閃人。
她抱著箱子起身,轉身朝助理小姐綻出微笑。
「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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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
步出獸醫院時,甄亞君深刻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
原本以為搬家是人生的轉折點,從此擺脫邪惡貓族的荼毒迫害,但又給她遇上貓老大,而且她初搬新家,押金、第一個月的房租以及其它大大小小的日用品已去了存款的三分之二,如今獸醫竟宣佈這只惡貓得了皮膚病,需長期治療。
她在腦中將算盤打得噹噹作響,沮喪的發現在下個月薪水入袋之前,她都得勒緊腰帶過生活,否則將無法負擔貓老大的醫藥費。
拿出扁扁的荷包算了算裡頭的鈔票——不,她修正,如果她辦得到的話,最好能喝露水,吸大地精氣,因為貓老大剃毛花費的一千元,是她下個禮拜的餐費。
等一下她還必須到寵物用品店買飼料、貓砂以及其它貓咪用品,那差不多也把她下下禮拜的餐費透支完畢了。
真慘!偏偏她又不能回家求援,否則老媽一定會說:「都什麼年紀的人了,連點存款都沒有,養隻貓都比養妳好。」她在家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強打起精神,她先到醫院掛號,打了一針破傷風,隨即前往附近的寵物用品店.
一踏入店門,熟悉的男人身影映入眼簾。
「我推薦這個牌子,營養足,適口性高,」年輕女店員熱心為他介紹狗糧,「牠還這麼小,你可以拌一些罐頭喂,哪!像這種牛肉罐頭,狗狗都很愛的。」
甄亞君定睛一看,暗叫倒霉。
那不正是方才在獸醫院裡遇見的臭男人嗎?
她轉身打算另覓店家,他卻在此時正好抬頭,與她四目相接。
「還有這個。」女店員渾然沒有察覺她的存在,由架上拿起一個骨頭型的玩具。「幼犬正值發育期,最好買些玩具讓牠磨牙。」
莫士傑點點頭,收回眼神,繼續聽女店員介紹。
甄亞君已經跨出一步的腳非常尷尬的進退不得。
本來打算趁他還沒發現之前,悄悄閃人,沒想到動作不夠快。現在她要是走人,他還以為她心虛,怕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