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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鈴蘭

  他連忙打圓場,「你們別爭了,其實我——」

  他話沒說完,她先一步打斷他,繼續與艾略特爭辯。

  「我早就想說了,你老是自以為是正義使者想指使我該如何如何,問題是你只是寄往的客人,我家的事根本不要你插手,三番兩次的要我對父親好一點,你以為你是誰?」膽敢在她的家罵她!

  好脾氣的艾略特一點也不動怒,他試圖與固執的她請理。事實上他覺得她氣得兩賴宛如飄浮的兩朵彩霞,根是好看。

  不過喜歡歸喜歡,有些事還是得就事論事,她對石叔真的太過於苛刻了。

  「是,我誰都不是,但是跳脫整件事,以一個旁觀者來說,這個家有病,而且病得不輕,我想你與你父親真的有誤會,你似乎在折磨彼此,你處處在限制他的生活。」

  她恨恨的瞪著他,卻不能對他的話反駁。

  「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是什麼樣的仇恨驅使你去漠視五叔對你的關懷?你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這麼的『怪異』,我想你也不太快樂。」

  他說完後四周變得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低浯。

  「那又怎麼樣?妨礙到你了嗎?」

  「沒有,但我為你們感到難過。」

  她冷冷一笑,眼睛看向表情極為難堪的石元宗。

  「那你何不問問我的父親曾經對我做過什麼?讓我遭遇過什麼?他應該沒跟你說過我母親的事吧?那麼你該好好的問問他事情的真相。」

  石品婷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留下一臉錯愕的兩個男人。

  ※  ※  ※  ※  ※  ※  ※  ※

  「他憑什麼質問我?他以為他是誰?他誰都不是,不過是個外人罷了,管我那麼多事,還怪我不懂事。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東尼半拉半扯,尷尬的把站在椅子上大聲吼叫的石品婷勸下來。

  「當然,你沒錯,全都是那個艾略特多管閒事。」

  艾略特怎麼會把她氣成這模樣,深夜獨自在PUB裡頭喝酒解悶。

  老闆娘幾次來勸她也勸不聽,剛好他來店裡便央求他陪她喝酒。要是被她學生看到嚴肅的老師在酒吧撒潑,言教身教的效果恐怕會大打折扣。

  一陣怨恨咆哮後,石品婷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烏黑的秀髮披散在桌上,東尼忍不住的輕撫她的頭髮。

  「再給我一杯酒。」她猛然的抬起頭來,握著玻璃杯的手舉得高高的。

  「你喝太多了。」瞧著桌上一片狼藉,他搖搖頭。

  「再一杯!」她不放棄的叫嚷著。

  東尼無奈點點頭,起身再取一杯酒放在她手上。「喏,最後一杯啦。」

  不等他的話說完,她已仰頭灌下,喝完還學男人豪邁的往衣袖上擦拭。

  「你……知……這不是我要生氣……是他太過分,他哪一天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她說完又趴倒在桌上。

  這次又吃成數落她父親了。東尼莫可奈何的苦笑。

  伏在桌上的她楚楚可憐,卸下層層防衛看來十分無助,足夠讓每一個男人產生想保護她的慾望。

  他在她耳旁輕聲細語,「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想跟你作對。」

  「那個臭男人就是!從他一搬到我家——呃!」她不雅的打了一個酒一呢後,斷續往下說,「不是!應該是說從他一開始進入我們學校就愛黏著我,像雷達盯著我,在我的生活裡掀起那麼大的風波。」

  她抬起頭擺了擺手,又趴回桌上。

  悶悶的抱怨聲從桌面幽幽的冒出。「長得好看又怎樣?笑得燦爛又怎樣?溫和幽默又怎樣?大家都喜歡他又怎麼樣?我才不在乎!這個假道學根本只針對我一個人挑毛病,只會說風涼話,管我的行為,他根本跟我爸站在同一邊。你說,你是不是也站在我爸那一邊,認為我過分?」她突然起身粗暴的揪住東尼的衣領,大聲喝問。 

  東尼惶恐的舉高雙手,極力撇清,「老天爺,我連你爸都沒見過,我當然是站你這邊。」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她又往桌上癱軟,動也不動的趴著。

  從她的連連醉語,他總算整理出整件事情的脈絡,大概是父女間不和,而艾略特出手插管,引來她的不滿。

  此時吧檯的老闆娘對他猛招手.手上比六往耳朵貼附,他看得一頭霧水,店裡人聲鼎沸,他聽不清楚。

  直到門口出現熟悉的人影,他才明白老闆娘的意思是我打過電話了。

  看艾略特一臉擔憂,想來他也同樣不好受。保重啊!吾友!這個冷硬剛毅的女人不好意。

  「交給你了。」東尼雙手須胸,一臉看好戲的望著艾略特一把抱起醉醺醺的石品婷。「聽過她對你的評語後,我認為你好像有待加強。」

  「多事!」他不客氣的朝他低喝,隨即抱著她離去。石品婷醉得迷迷糊糊,雖然有掙扎卻只不過他的強勢。

  東尼對他們揮手。

  老闆娘慌亂的奔過來,「喂!你怎麼讓陌生人帶走品婷?」她明明是打給石伯父的啁。

  他優閒的道:「放心,他是他們家的新房客,也是品婷喝,醉酒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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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時分,萬籟俱寂的深巷內路燈映照出一道形狀怪異的影子,在紅磚路上拉得展民的,仔細一瞧,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背著一個趴伏在他寬闊肩背上的女子。

  艾略特在家接到電話後便驅車趕往PUB接爛醉如泥的石品婷回家,未料她在上車的前一刻突然說她不要坐車子,而且兩腳使勁柢在車門前,任他怎麼拉也拉不開。

  在路人頻頻竊笑注目下,他只能妥協把車子丟在路旁,背起像孩子耍賴不肯走的她,哄她回家。

  他不是有意把她退到這田地,誠如她所說,他知悉的不多。

  當她負氣離家後,石元宗頹喪的坐在沙發上,緩緩吐露當時的情況。

  石元宗早年是警局裡前途看好的刑警,而後通過考試往上調升為保護外賓或國外重要官員的警官。

  他有雄心壯志,期待在警界闖出一番天地,上司也對他以寄予厚望。

  然而妻子的身體虛弱一直是他的隱憂,尤其他的工作越趨沉重,常常得在國外出差兩三個星期。他當然深愛妻子和女兒,但對於工作卻無法輕言放棄。

  賢慧的妻子自然明白丈夫的難處,最後她犧牲自已和女兒與丈夫相處的時間,要他全心全意的在工作上表現,井保證她會照顧好自己。

  他雖然自覺虧欠,卻也割捨不下工作,最後義無反顧的前往國外駐守保護使館人員。

  這期間雖然與妻子女兒時有聯絡,卻因空間距離的相隔,而不能真正的聊慰相思。三個月才回去一次的情況下。原本與他不親的女兒變了個樣,總是冷冷的看著他。

  妻子要他放心工作,嘴角仍帶著溫柔微笑,讓他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專心於工作。

  人在美國的他在一次意外中,為救艾略特而受重傷,有一陣子昏迷不醒。

  在美國政商界頗具影響力的艾略特雙親堅持要負責到底,復來清醒後的他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其間他一直埋怨妻子與女兒沒有前來探望,只有艾略特心懷感激的天天來看他。

  等到可以勉強行動,他便要求回國休養。

  飛越了海洋,抵達家門的第一天,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房子,後來是鄰居告知才曉得妻子的死訊。

  在他受傷的那一段時間,她的病情急遽惡化,撒手歸西,卻因距離遙遠,幾次聯絡不到,他無法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突聞噩耗,他魂魄要時分家,手腳不聽使喚,眼前一片黑,幾乎昏厥,他撐起精神跌跌擅撞的趕往火葬場。

  炎熱的火葬場外,碰上由玻璃門緩緩步出的女兒,剛滿十二歲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稚弱,一身漆黑的衣裙,頭髮別著一小段白麻布,雙手環抱著一個木盒子,裡頭裝著母親的骨灰。

  「品婷!」他一喚,心頭不禁發酸,乍見妻子的骨灰,眼淚流了出來,跪倒在地,心痛得無法言語。

  而女兒一雙憔悴紅腫的眼則恨恨的瞪著他,宛如見到仇人,從那一刻起,她與父親無話可說,她永遠都是冷冷的瞅著他,不發一語。後來他便辭職在家照顧她,誰知她卻不領情,老是想去住宿,離他遠遠的。

  石叔在陳述的同時不停的頻頻拭淚。

  艾略特陷入沉思。

  想不到石叔為了救他,而錯過了與妻子見最後一面的機會。石叔是明理人因此從來不提,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

  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就不斷的想像,小小的她綁著兩條辮子,孤獨的站在焚化爐前看著自己媽媽的遺體,化為一堆骨灰。

  當時她還是個小孩,這件事應該對她造成很大的衝擊吧,她必須獨自承受驚慌、害怕、無依和失去親人的感傷。 

  也難怪她對自己的父親一直不諒解,怨恨他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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