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一回頭,是披散著一頭如黑緞般長髮的紀覓藍走了出來……霎時氣氛凝滯 ,眾人全都屏住氣息。
那個男人是紀覓藍嗎?
他的嘴角掛著彷彿剛噬完血的滿足微笑,深邃如星的兩瞳透著要將人凍去三魂七魄 的冷栗……他每往前走一步,眾人就不自禁地退一步,他的模樣煞是駭人,令人不由得 伸手環住雙臂搓著。
太……太恐怖了!紀覓藍走到導演的面前,揚起唇角。「導演,我準備好了。」陰 沉的口氣,讓眾人倒抽了口冷氣。
尤其是女主角梅芷英,她圓瞠著眼。紀覓藍這模樣簡直跟記者會那天嚇唬記者的樣 子一模一樣。
若要說是演技,她才不信!紀覓藍他……該不會也像崔四一般殺人如麻吧?
導演興奮地跳下導演椅,原本伸出去要拍紀覓籃肩部的手又縮了回來。
「很好,覓藍,就是這個樣子,你抓到崔西的感覺了!」然後他轉身吩咐呆然的眾 人。「還在發什麼愣,開始拍戲啦!」大家這才有了動作,紛紛就定位。
第五章
原本是決定不來看紀覓藍拍戲的,但是被紀覓藍這麼一交代,童亞雛的好奇心也被 挑了起來。
「末世之罪」本來就是一個滿特殊的題材,男主角崔西是一個罪犯不說,整部片子 還彷彿圍繞在一種陰沉的氣氛之中。
有時許超智會向她抱怨,紀覓藍入戲的時候曾勒著他的脖子,勒到幾乎讓他斷氣… …她於是開始猜想,也許方纔的紀覓藍是因為研究劇本才會變得怪怪的。
這麼說他面對她的時候,也在演戲囉?
對這個猜臆,童亞雛蹙起眉頭來,她可不喜歡被耍著玩。
將自己的工作大致完成後,童亞雛還是忍不住去拍攝現場一探究竟,靜靜站在最角 落。
戲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拍的,童亞雛來的時候,劇情剛好進入男主角崔西弒父的 那一幕。
崔西由鏡頭的左方進入,臉上可怕的笑容牽動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皆為恐懼所俘 虜。
他手上拿著一個透明的塑膠袋,由他父親的身後接近他,然後動作快速的將他父親 的頭套進袋子裡,用繩子束上袋口。
由於袋子是透明的,因此他父親缺氧而猙獰的模樣可以出袋子外窺見,他只要使勁 全力壓住他父親的掙扎就行了。
他沒有笑出聲音,但是他得意的面容可怕極了,只是深沉地扯動嘴角,便點出陰涼 之氣。
此時此刻,全場的人一陣窒息,直到崔西的父親斷氣為止……因為氣氛掌握得太棒 了,因此華崇賢也在進入情況的幾秒鐘後才記得喊卡,緊接著有一些人居然緊張地走向 前,就怕飾演崔西父親的臨時演員真掛了,完全忘記他們早先在透明的塑膠袋上打上小 孔這一回事了,直到那位臨時演員直起身來,將頭上的塑膠袋拿掉,大家才真正鬆了一 口氣。
他們今天總算見識到紀覓藍的精湛演技,也難怪他會這麼受歡迎,看來除了臉孔之 外,他的實力也是不容忽視。
童亞雛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都豎起,為方纔的演出致意。
該怎麼說呢?紀覓藍的表現真是太棒了!紀覓藍則是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女主角梅芷英被嚇得魂不附體,後來是邊哭邊演完她的那一幕,不過華崇賢卻稱讚 這幕戲是她演得最好的一幕,弄得她哭笑不得。
「覓藍,結束了,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馮聖人過來拉拉他,畢竟他是紀覓籃的 經紀人,理所當然照料紀覓藍的狀況。
方纔的那一幕戲,連他都看傻了。
紀覓藍真不愧是紀覓藍,天才呀!像這種殺人兇手,他也能扮演得連他的牙齒都打 顫了。
但是他怎麼拉扯,紀覓藍還是動也不動。
「覓藍,快起來,休息了!」馮聖人索性蹲下來,跟紀覓藍一般高,紀覓藍突然抬 起頭來看著他,駭得他往後一倒,差一點坐倒在地。
「你……你……你……」他嚇得語無倫次。
紀覓藍眼合上,再一張,笑咪咪地問道:「我什麼?」馮聖人眨眨眼,「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紀覓藍微笑的樣子,好像他只要再說一句話……不,是只要再說 一個字,他就跳起來扁他。
馮聖人連忙搖手。「不……不,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說。」他心裡則悲道,他又像 以前一樣被紀覓藍給玩了。
本來他以為紀覓藍會再說些什麼,但是他視線一調,瞇著眼盯著他的後腦勺,令他 一愣。
「不是叫你不要來的嗎?」紀覓藍十分不悅地道。
他看到童亞雛了,也瞧見她那帶著訝異的目光。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認識一個女人,她不但能辨認出他們兄弟三人來,還和他一 起討論劇本,但是卻不能接受他和劇中的女主角談戀愛,因為她會覺得他是愛女主角多 一點,而不是愛她,更無法接受他成為「另一個人」,於是她離開了。
後來他才從紀熾澄的口中得知,她根本不能夠分辨出他們三人來,而是以他們身上 的小痣辨別。
她只是他的戲迷,因為喜歡他的外表而去看他演戲,其實她對他這個人一點都不了 解。
然而在遇到童亞雛以前,他可以不在乎那個女人和過去,但是他卻無法不在乎童亞 雛的反應。
很顯然的,童亞雛在他心中的份量,早就超乎他自己的想像了……童亞雛看著紀覓 藍走過來,她有股轉身離開的衝動,不過她終究沒走,只是杵著。
「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我不是要你別來?你還偷偷跑來做什麼?」這個生氣的紀 覓藍,是原來的他。
童亞雛嘴張了好幾秒後才有聲音,「我沒有偷偷來……」真的,她是正大光明來看 他演戲。
馮聖人由地上爬了起來,走近道:「你們……認識?」他記得他只對紀覓藍稍微說 過亞雛的事情,並沒有正式介紹他們認識,但怎麼看他們好像挺熟的樣子。
童亞雛正要點頭,紀覓藍卻拉著她往他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裡?我還得回去工作!」紀覓藍頭也不回。「你欠我一個 交代。」馮聖人則被撇了下來,張大眼睛忘了跟上。
他已經好久沒瞧見紀覓藍這麼「人性化」的表情了,以往他都是懶懶的,什麼事都 提不起勁,今天怎麼……該不會他對亞雛她……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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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至紀覓藍的專屬休息室,童亞雛氣喘吁吁地調整呼吸。「你拉我到這裡,究竟 有什麼事?」不過是去看他演戲,有什麼大不了的嗎?那麼他如果知道她家裡收藏了他 的錄影帶,不曉得會有怎生的反應?
紀覓藍甩上門,又是一臉痞相地面對她。
「你覺得我演得如何?」他打算在她說害怕的時候痛快地吻她一頓,最好能夠把她 吻到昏過去,然後將她扛回家。
他喜歡上她了,難不成要他大聲說出來嗎?不,他辦不到,只有想辦法讓她明白了 。
一提到他方纔的表現,童亞雛興奮地說道:「太棒了!我覺得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 詮釋出崔西的個性來。」「呃?」「那種眼神、那種陰狠的氣氛……還有故意用透明的 塑膠袋,讓崔西父親掙扎的樣子變成藝術的感覺,棒呆了。」現下換紀覓藍傻了眼。
這是什麼狀況?本來以為她會像梅芷英哭著、恐懼地跑開,但是她卻開心地對他侃 侃而談?
她難道不怕嗎?
或許他的本性就像崔四一樣,不……應該這麼說,崔西是把人性的黑暗一面呈現出 來,而他卻還隱藏著。
然而一談到戲劇,尤其是紀覓藍演的戲,童亞雛真的變了樣子,說話時的表情多了 ,連肢體語言都加了上去。
紀覓藍只有失笑地聽她說了。
這情況,其實和他們吃午餐時討論劇情的樣子是一模一樣的,童亞雛提出來的意見 ,有時候比他還要精闢。
對於這一點,紀覓藍是又好氣又好笑,因為他居然覺得被忽略了,童亞雛左一句、 右一句都是這個角色、那個角色……他挺質疑的,她既然這麼喜歡戲劇,那她當初為什 麼不來當演員?
「停!」他如果不喊停的話,她大概又會離題了。「你說完了嗎?」他故意板著臉 問道。
童亞雛噤了聲,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看。
「我……我說完了。」難怪小黠老愛嘲笑她,因為只要提到紀覓藍和戲劇兩件事, 她就沒完沒了,和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紀覓藍先是十分嚴肅地盯著她,然後才慢慢露出微笑來。「算了,這一件事就算了 ,不過你中午得陪我一起吃飯。」「吃飯?」話說回來,他們這些天幾乎天天一起吃中 飯,他不必特別囑咐她吧?不過她還是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