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簡琴收回了手,她第一次見她有了遲疑。
只是她擔心小貓,那個單純得近乎白癡的小女生。不知道康仔提供的宿舍舒不舒適?忘了問她打工到幾點、怎麼回家?康仔最小器了,一個月不知道給她多少薪水,要她晚上得打工才能過活……
總之,她擔心那只楚楚可憐的小貓咪。
「老師,改天好了,我想去看一個朋友。」
朋友?她對這個名詞陌生,而且嫉妒。
「沒關係。」她的表情,依然太過完美。煙霧正好了她的哀愁。
「也不算朋友啦,應該是乾妹妹,今天早上……」她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經歷全敘述了一遍。
「聽起來……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咪呢。」她的眼睛,閃過一縷貓似的犀利光芒。???
寵物店已經打烊了,苗馨蹲在店門口還捨不得走。她手上有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咪,軟綿綿地攤在她手心裡,看起來像才出生不久,就被可憐地拋棄了。
苗馨好不忍心。
「小貓。」熟悉的嗓音,難忘的香味。
苗馨看見眼前出現的黑亮皮鞋,仰頭一看,是那張夜幕下依然奪目的容顏。
「姐姐……」她的眼眶發紅,模樣可憐。
魏家菱蹲下身來瞄了一眼她手上垂死的小貓,知道她賴著不走的原因。
「它快死了……」苗馨哽咽地開口:「好可憐,它這麼小……一出生就被人家丟掉……」
她想到她自己,眼淚幾乎快湧出眼眶。可她不敢哭,姐姐不愛看人掉眼淚。
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慈悲過!魏家菱搖搖頭,順勢將她拉了起來。
「上車。」一貫的霸氣。
苗馨抱著小貓上車,看著魏家菱駕著車在街頭穿梭自如,忙著找尋尚未打烊的獸醫院。她感動地笑了,她從未遇過像姐姐這樣的好人,雖然姐姐總是說自己自私任性,但她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是最接近太陽的,才會那樣教人溫暖;才足以驅走她身上所有的灰暗。
終於把垂死的小貓咪送進一家動物醫院,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苗馨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咪回到車上。
「姐姐,我想養它哪!它好可愛。」
怎麼養?她連自己都養不起了。魏家菱拋給她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苗馨噘起了嘴,好生失望。
「宿舍不能養貓,帶去店裡店長會發瘋的,他有潔癖;寄養在寵物店好了,可是裡面的貓狗已經夠多了……」
「你乾脆明說要我養它好了。」再讓她這麼碎碎念下去,她的耳朵肯定會先長繭。
苗馨眼睛立刻一亮!
「真的嗎?姐姐,你願意養它嗎?」
她好像沒這麼說吧?真是自找麻煩,無奈……她就是無法對她那雙澄澈無邪的大眼睛說不!「先說明,我根本不會養貓。」
「沒關係,你只要給她牛奶喝、給它貓砂,等它斷奶,讓它吃飼料就好了。」苗馨興奮地抱高了小貓咪笑道:「小貓咪,你好幸福喔,跟我一樣幸福呢!我們遇到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少狗腿,我要吐了。」但是她還是笑了。
「姐姐,給它取個名字。」小貓好開心。
「你取吧。」
苗馨點了點頭,笑著吻了吻貓咪小小的頭顱。
「寶貝!你就叫寶貝,你要幸福地長大哦,以後不會再被拋棄、不會流落街頭、不會有人欺負你了……」說著說著,她眼眶紅了;忍著忍著,淚還是落了。她的臉埋進了小白貓小小的身體裡,眼淚濕潤了它一身柔軟的細毛。「不會餓肚子……不會沒有家……不會沒人疼……不會……」
她顫抖的身子被一隻柔軟的手環抱了過去,魏家菱單手駕車,一手抱著她狂顫的身軀。小貓,你這個惹人憐的小寶貝,怎麼這麼愛哭、怎麼這麼憂愁呢?十七歲的少女,不該這麼多憂愁啊!
她的胸膛,溫暖又柔軟;她的手,細緻又溫柔;她的身上,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似乎沒人曾這樣心疼地抱過她,不需要言語,就可以撫慰她的不安。
這樣的姐姐,她好喜歡……好喜歡……
拍完一組平面廣告,魏家菱獨自在化妝間裡準備卸妝。大門一開,她從鏡中先看到一把鮮艷的紅玫瑰,然後再看到一張輕佻的俊臉。
當場她臉色一垮,乳液倒在手上就直接往臉上抹,妝糊了一片,花了她一張美顏;她就是要讓他看見她的醜樣子。
「家菱,你怎樣都美。」風流成性、花名遠播的名攝影師唐立,長得帥、多金又嘴甜,天生就是來誘拐女人的採花賊;但情場常勝軍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何況魏家菱這塊板子,不但硬如鋼鐵,還佈滿了殺傷力十足的毒刺。
把上她,成了他畢生最大的挑戰!贏了,證明他這個女性殺手所向無敵,戰無不勝;輸了,他男性的尊嚴盡掃於地。
「把你買花的錢捐給慈濟功德會,為自己積點陰德吧!」魏家菱專心卸妝,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再怎麼積,情債永遠也還不完啊!」他靠在梳妝台上,癡迷地望著她帶來的一切視覺享受。
「小心得病。」
「你很關心我嘛。」
「當然關心,你要是得性病,我一定送一把鮮花到醫院給你。」卸好妝,她淡淡描上眉,點綴一下粉紅的唇色。清麗的美,仍教人不可逼視。
「在那之前,我非得到你才甘心。」
唐立湊向前,魏家菱一甩長髮,絲絲如鞭掃過他的臉,有一絲細微的麻癢,他愛極她的傲慢。
「作你的大頭夢去吧!」魏家菱拎了手提包就走人。
唐立仍是一副自信滿滿的笑容。他可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花這麼久的時間,他不會罷手的。
難道全世界的好男人真的都死光了嗎?
魏家姜繃著一張臉走出攝影棚。她就不信,如果她長得是一副超級愛國的樣子,男人還會對她窮追不捨嗎?答案用肚臍想也知道。這是個多麼腐爛的現實社會,現在的愛情是用眼睛談的,誰管真心值多少錢?
小貓……她想到她單純的小妹妹。她不希望她長大,不希望她變得世故,這世界太醜陋了。
或許,小貓經歷的醜惡比她更透徹,她如何還能如此純潔呢?魏家菱不知道,她從來不曾用心去瞭解一個人,小貓、老師……她們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她都不瞭解她們。
老師說的似乎沒錯,是她自己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不知怎地,心情有點糟。她看看表,應該回家喂寶貝了,晚上去看看小貓吧,好像……有幾天沒看到她了吧!???
一星期下來,苗馨一雙小手泡得脫皮慘白,白皙的小臉上也浮現兩圈深深的黑眼圈。魏家菱一走進髮廊就炮火亂噴,苗馨不知所措,康仔有口難言。
「阿菱,這是每個學徒必經的過程啊,我真的沒有虐待她嘛!而且她本來就有基礎,才一個禮拜,她已經可以幫客人洗頭了;我也沒有餓到她,我最近在減肥,我的便當還都讓給她吃了呢!」
魏家菱瞪了他一眼,苗馨趕緊說話:「是真的啦,姐姐,店長對我很好,其他哥哥姐姐也對我很好。」
「你都沒睡覺嗎?眼眶黑得像熊貓。」
「我……」苗馨心虛地垂下頭。她不是沒睡,而是睡不好時,每晚都作惡夢。
與她同寢室的小琪插嘴了:「小貓每晚都被嚇醒,連我跟小美也都黑眼圈了。」
苗馨頭垂得更低了,她真怕了姐姐的火爆脾氣。
魏家菱什麼也沒說,只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苗馨的下班時間了,倏地,她扯掉她身上的圍裙,拉著她的手直接走出髮廊。
康仔等人跑到大門,只來得及見魏家菱一臉冰寒帶她上車狂馳而去。康仔撫著飽受驚嚇的胸口吐出一口大氣。
「我真是怕了阿菱。」
「店長,拿出一點男人的氣魄出來吧!」
「你們懂什麼?阿菱是火,正需要像我這般像水一樣的男人。」
又開始了!眾人搖搖頭,趕緊逃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姐姐一句話都不說,真教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車子經過她打工的寵物店,苗馨貼在車窗上,哭喪著臉別過頭看著她。
「姐姐……」
「不要去打工了。」她冷冷地說。
「可是……」
「到宿舍整理行李,搬到我那裡住。」她的口氣是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
「姐姐!」苗馨張大了眼。
車子很快地停在宿舍樓下,苗馨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去啊!」
苗馨看著她,眼眶紅紅的。
「姐姐,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她皺眉。她哪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受不了她委屈,看不慣她自虐,氣不過她流淚……她那麼小、那麼無助,她只想保護她,這樣而已。
她的眼神放柔了。她承認她的脾氣暴躁,而小貓太容易受驚嚇,在這個處處是陷阱的世界,她不忍她孤單流浪。
「小貓,你幫寶貝找一個家,那你呢?其實你跟寶貝一樣對不對?我並沒有特別對你好,你換個角度想,我們都是一樣從高雄流浪到台北來的貓喔,而你現在是我妹妹,姐妹為什麼不能住在一起?換句話說,要是你是男人,我才甩都不甩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