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肯現身了?」索慈微笑道。「不覺得跌股?少面子了?」
「你這丫頭片子,除了會找為師的麻煩外,還會些什麼?」
「還會逗您佬開心呀。」她順口接道:「您瞧,現在風火雷三位大哥都各有歸宿,天天忙於國事家事,根本就鮮少來探望您老人家,只剩下我這位最小的徒兒,天天來您這兒陪您拌拌嘴兒,釣釣魚兒的,討您開心。您說到底我對您老人家是好還是不好呢?」
望著她閃爍著古怪精靈的黝黑雙眸,流光華轉之間還帶點刁鑽,這丫頭就是有這本事,能把人逼得幾近氣極了,卻又逗得你覺得事情沒啥大不了的。不知不覺就氣消了,也順遂了她的心意兒。
崑崙天佬伸出兩指掐住她的鼻子說:「你這臭丫頭呀,真該感謝你爹娘給了你一個這樣標緻可愛的小臉蛋兒,任憑你胡作非為,總是會忍不住被你給討了歡喜,饒了你。想對你生氣都板不起臉來。」
索慈嘟嘟嘴,「不依了,師父欺負我。」
「我何時欺負你來著?」
「現在呀!你說話的口氣,好像索慈就這一張爹娘給的臉,不長腦袋似的。我是那樣膚淺?只靠臉皮來討好處的人嗎?我不依啦!」
他搖頭輕歎道:「越來越精明了,你這丫頭。師父可要罵你太貪心了,尋常人能有容貌一項就已經謝謝天老爺賞飯吃,想不到你竟然貪心到連腦袋都要勝人一等。這麼貪,小心天老爺罰你嫁給一個又醜又蠢的夫君。」
「名師出高徒呀!」索慈不以為意的嘻笑道:「況且慈兒一點也沒有嫁人的打算。」
「胡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有什麼借口可以不嫁人的?」請到這件事,崑崙天佬馬上收起和藹的面孔,嚴厲地問道。
「就算王八也有綠豆配,你這丫頭又怎麼會漏系紅線呢?」
「呵呵,我一輩子不嫁人,日日陪師父遊山玩水,逍遙人間不好嗎?我是怕師父孤獨,好心打算孝敬您一輩子呢!」
「這件事你就算撒嬌也沒用處。你哥哥已經向我報備了,現下索國一切都已步上軌道,他正積極的在為你物色一個好對象,省得九泉下你的爹娘,埋怨他這個為兄的,沒有盡到照顧親妹妹的責任。」
「不來了,連師父都和哥哥一樣碎碎念了起來。」索慈跺跺腳,捂起雙耳,「真受不了,我看我還是走人罷。」
「用這招對師父我是沒用的,別假哭了。」看穿她的假哭招術,崑崙天佬冷哼一聲,「我又不是索圖那愣哥哥,不會簡簡單單被你騙。」
「師父真無情。」眼淚收放自如的她吐吐舌。
「不這麼厲害,我還有辦法當你這小兔崽子的師父嗎?」
索慈歎口氣,「其實我在乎的也並非婚姻一事,有時見著哥哥嫂嫂恩愛的情狀,也挺羨慕的。但是我不想失去自由呀,像哥哥們那樣開通的男子沒有幾人。世人對於女子的成見,還不是要求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萬一將來我的另一半恰巧是個死腦筋,只怕我就成了籠中囚鳥,永不得自由。那樣子,我可不要。世上好玩,有趣的事兒,愉快的冒險,不可勝數呢!讓我這樣乖乖地守著一個空屋子等相公回家,還不如給我一刀痛快。」
「呸呸呸,小鬼說話不知分寸。什麼死呀、活的,聽了就讓人不舒坦。」
「好、好,您老別煩,我不說就是了。」索慈掉過頭去把魚竿兒拉上,「走,咱們回破草屋去,我下廚露一手鮮魚料理給您嘗嘗。包管您就啥事也不煩也不惱了。」
※※※
烤得恰到好處的酥香魚兒、配上一壺親釀陳年黃酒、一碗鮮魚湯,對崑崙天佬來說就是最最愉快的人間享受了。平日對待徒弟極為嚴苛的他,也只有在此刻才顯露出和藹可親的一面。而在這四名徒兒風火雷電之中,最懂得投其所好,也就只有電一人。所以每個人都寵她也不是沒道理的,因為這小丫頭有時候真是窩心得緊呀!
「別忙了,過來這邊坐下,丫頭。」他招招手,指著身旁的位子說。
索慈微微一笑,將最後一碟熱炒嫩芽心擺在桌上,「要我陪您喝一杯嗎?師父。」
瞧著她白淨可愛的俏臉蛋,崑崙天佬不禁歎道:「你這丫頭什麼都好,聰明伶俐,教你些什麼東西,舉一反三就能學起來,比起幾個哥哥毫不遜色。加上反應快,心思巧敏,幾乎沒有事能逃過你眼睛的,從不讓人多操一分心,所以呀,師父反而最最擔心你,你知道嗎?」
「徒兒哪一點令師父擔心了?」微歪著頭,索慈有點好奇。
「怕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句話,索慈也不知聽過幾百遍了。「放心,師父,徒兒會小心的。」
「唉,你這樣的態度我更擔心呀,你要知道就算是師父我,也有我辦不到,或者是無法一個人解決的問題。凡事不能自以為是,就算你到自己再有自信心,也要瞭解老天爺的安排有時是相當出人意料,無法預測的。不可自恃聰明,以為這世上沒有事情能難得倒你,若你真是這樣想,再如何小心謹慎也沒用。」
「師父教誨,索慈哪敢不聽。」
「你呀!」崑崙天佬搖搖頭,輕叩她光滑的額說:「我懷疑你聽進去的有幾分喔!」
索慈笑笑,「別說了,菜涼不好吃。」
師徒倆動起筷子,約莫一灶香時光,索慈忽然想到什麼,筷子驟然停在半空中,「說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有件事我反而覺得自己笨透了,怎麼都想不通。師父,您告訴我,前一陣子你警告索圖哥哥的事還記得嗎?您要他小心一匹……小心一匹什麼馬來著,那是什麼東西?我連聽都沒聽過。」
仰頭喝下一口酒,抹抹唇,他不解地反問:「有這麼一回事嗎?我不記得了。」
「有哇!您托蒼堯告訴我們兄妹倆得小心一匹什麼馬的,到現在我和哥哥都沒遇見哪匹馬是像您說的一模樣……還是,師父您健忘到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被她這一激,崑崙天佬微怒地說:「啐,開起你師父的玩笑了。我托蒼堯去傳話,要你們小心一個人,才不是什麼馬兒……我還記得我特意交代了蒼堯,把占卜的結果告訴你們。」
「咦?不是馬的名字嗎?是個人呀!」
「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是一匹馬啦!」崑崙天佬一下子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木箱裡東翻西找的,口中還唸唸有辭說:「奇怪,我記得是擺放在這邊的……應該就在這裡……啊哈,找到了找到了。」
一隻被燒得漆黑的龜殼放在桌面上,「你自己看看吧,那上面顯現了一個人形,還隱約可得見三個字,我只是把占卜上的結果告訴了蒼堯,要他轉達。難不成你們從頭到尾就沒把師父我的話放在心上嗎?」
果然上面是如崑崙天佬所言,有個人形,還有些看不太真切的裂痕,照師父所解的八寶馬來看……難道是個名字……索慈沉思了一會兒,八……寶……馬……該不會是……寶……八馬……這麼一組合一下,一個字頓時浮現她腦海。
騫!趙騫吧!
她豁然開朗的一擊掌說:「原來是他呀!可惜現在才明白師父的警告,已晚一步,哥哥和趙家的冤仇已解,現在已經沒什麼問題。哥哥所受的傷也好得差不多,我看事情結束了。」
「好,能解決最好。」崑崙天佬微有醉意地說:「來來,我們繼續喝吧。」
曉得那匹八寶馬指的原是趙騫,索慈心中一顆大石也落了地。
現在趙家與索家已經達成和解也獲得和平。雖然不知能維持多久,但她相信在響娘嫂子的努力之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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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首都,鄢郢。
「如何?趙公子,這批貨的貨色是否令你滿意呢?」
趙騫微微頷首,「不愧是最精於製造兵器的楚國,加上你這位聞名於世的兵器煉製家,我的確感到相當的滿意。」
那人笑得合不攏嘴,「能令趙公子感到滿意是我王某人的榮幸,這次接獲貴國大量兵器的訂單,我曾感到極度惶恐,深怕不能達到您要求的水準。所以每把劍、弓的鑄造都是我親身監督我的弟子們煉製,一把把經過我的檢驗,才敢於今日交貨給趙公子。」
「辛苦你了。」趙騫向左近的手下微微招個手,隨從立刻搬上一隻木箱,置於桌上,打開木盒後,露出的是一盒滿滿的金元寶。
「這些是你的酬金,請過目。」
立刻被金子吸引了目光,對方高興地點起金子來。好半晌後,滿意地收起木盒說道:「沒錯、沒錯,趙公子果真如傳說中的慷慨大方,王某謝過公子的厚賞。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和您作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