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達官真的被她的舉動懾住了,「我沒有簽那張證書!」
「我忘了告訴你我相當擅於模仿,尤其是筆跡。」她衝他一笑,「結這個婚就是為了看你發呆驚愕的模樣,還有什麼問題嗎?老公。」
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頭髮,像只困獸找不到出路,「為什麼這樣對我父母?為什麼這樣對我們?」
詠君的臉色刷然陰沉,「我的座右銘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沒有人能欺凌你,不管他是誰都一樣。」
「為了保衛『你的』東西,你會不擇手段,甚至不惜犯法是不?」達官瘖啞的聲音盛載過多情緒。「我該怎麼表示我的感謝?你對我真是厚愛呀!」
詠君本不欲與他辯駁,但他眼底的哀慟卻再一次牽動她,瞇起雙眼,她喊出她的委屈,「你以為我願意結這種不甘不願的婚嗎?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貪了你的財還是勢?
除了這樣之外,還有什麼鬼方法可以把你弄出這裡?你的親人有哪個肯伸出援手?還是你認為被誣賴冤枉的滋味比較好?」
「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麼!」他喊。
「我已經做了!」她喊回去。
「該死!」達官一個怒啐,大步跨上前去,在她尚未猜出他意向之時,就被他牢牢鉗住往他懷裡帶。
兩張吵得沒完沒了的嘴終於找出停戰的方式,偵訊室又罩下沉默,不同的是這次室內驟然急升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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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水仙吹了聲口哨拿下塞在耳朵內的手指,「那真的是詠君?阿貴,告訴我,偵訊室裡還有別人。」
「不要懷疑,她沒聽錯,那的確是你乾姊和我哥哥的吵架聲,沒有別人。」
「這裡是警察局o也!要不是我們和局長溝通過了,哇!光憑噪音我們就不知道丟臉丟到哪去了。嘖嘖!我看詠君那冷血美女的外號該換了。」
「早跟你說過她像捆炸藥!」鍾顯貴揉著腫脹的下巴,「沒良心的老哥,下手這麼重。」
「誰教你這麼入戲?哈!活該。」水仙早已替他上過藥,知道那除了痛點根本不要緊,所以放心地講風涼話。轉向坐著的婦人,她的態度毫不疏遠隔閡。
「伯母,裡面怎麼突然這麼安靜?會不會發生兇殺案?」
曾珀惠打心底喜歡這率直不做作的「未來」二媳婦,「我兒子還沒那膽量犯罪,你放心,我猜是就地洞房了吧!」
「媽!」顯貴無奈地喚,得到曾珀惠一個挑眉。
「我說錯了嗎?你們不這麼希望嗎?事情早點解決早點安心,省得我們幾個在這坐冷板凳,怕還要加戲補演,真是辛苦。」
敢情他們一家子全在演戲騙那對新人的眼淚?!
「來來來,涼飲來了,」鍾冶政捧來兩杯飲料,討好地獻上,「喝口潤潤喉,老婆辛苦你了。」
接過飲料的曾珀惠眉開眼笑地睨,「喲!開竅啦!嫁給你四十多年,第一次這麼自動。」
鍾冶政使使眼色,「有對在那示範,不學著點怎成?」
那端,是柏佑對虛弱的紀倩噓寒問暖的景象。
「柏佑,我沒事。」紀倩在吞下藥之後安撫未婚夫,「你去和他們談正事,我只是太過高興,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頭你得再到醫院一趟。」柏佑專制地命令道:「控制自己的情緒,現在先別高興得犬早,他也有可能否認婚事,在沒入籍之前都不能太大意。」
「不管如何,眼前情形都比我們原先預估的要好得多,不是嗎?」紀倩拉高披肩以抵擋威力過剩的冷氣,不料卻讓他攬入臂中,掀高了唇角,她依賴地偎著,「原本只是想試探詠君的反應,沒想到反倒刺激她提前結婚,這結果也是意外。」
「你怎麼確定他們遲早會結婚?」顯貴敏銳地抓出問題,自從接到他們的電話起,他們就遇到一個又一個的謎,而他們除了配合演戲之外一無所知。
「因為我們今生就是為此而來。」紀倩語驚四座,「他們的情緣已經等待太久了。」
「今生?!」顯貴咧咧嘴,顯然半信半疑,「不要告訴我他們前世也是戀人。」
紀倩柔柔地笑,只有水仙眼尖瞄見她笑中的苦澀,「他們前世的確是戀人,而且是對生死相隨的戀人。」
「我還是不懂,」顯貴依然是笨牛一頭。「他們的感情幹你們什麼事?為什麼是你們的責任?你們不會是什麼邱比特或月老下凡投胎吧?」
「不懂就少開口,聽人家說啦!」水仙瞪了他一眼,「你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每當人家在講正經事就猛瞎掰。」
「還沒請教大名。」畢竟是大人物,鍾父略一思忖便知其中必有原由,一出口就正式而禮貌。
「林柏佑。」他先自報姓名,再介紹懷中人兒,「她是我未婚妻,紀倩。」
記歉?!他們皆不約而同地聯想到。
「不曉得你們信不信人有前世。」他淡笑,「我前世的名字叫石巖軍,她叫……」
「裴玨儀。」喊出來的不是紀倩,而是水仙,此刻她的神態肅穆,「果然是你們!詠君的夢果然就是她的前世。」
「水仙,你在講什麼呀?」
「記不記得我曾提過詠君只為了個夢境哭叫了整夜?她叫的名字中就有石巖軍和裴玨儀,那時我就在懷疑,因為詠君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唯一的可能解釋只有前世了。詠君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她究竟看到什麼而使她崩潰,那是我認識她以來她第一次失控!」
「前世?」這回在顯貴的臉上沒有懷疑,只有驚訝,「居然有人能記得前世的事。」
「他們的愛太深了。」紀倩輕歎,「而我們的愧歉,也太深了。」
「這麼說來,剩下的問生,不就是……」
「正是鍾達官。」柏佑百感交雜,「我想,詠君夢到的該是她前世記憶中的最後一段,只有那段不堪能夠逼出她的淚水。」
曾珀惠突然插話,「如果你們不方便說,我們也不會探究的。」
「沒關係,雖然那是場悲劇,但都已經過去了。」紀倩瞳中浮現淡淡哀傷,「他們前世的愛沒有結果,莫問生毒發而亡,秦扣雲隨之引火自焚,而我們正是元兇。」
「所以你們來彌補你們犯的錯?」
鍾家二老互視,顯貴大大地喘息,而水仙卻只有憐憫,為他們這些背著前世包袱活在今生的人。
「其實我們的錯是無法彌補的,因為他們死了。我們之所以今生仍執意助他們一臂之力,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一個能對得起良心的交代,這場失誤折磨太多人了。」柏佑的話,直撼他們的心。「放不下前世,我們就沒有今生可言。」
所以他們想盡辦法撮合他們,誣賴、試探,全都是為了完成前世就該譜下的句點。
一室無言。雖然他倆只以短短數語道出始末,但他們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找不到今生何往的茫惑。對於他們的用心良苦,他們報以沉默。
水仙此時忽然十分感謝孟婆夠盡職,沒讓她漏喝孟婆湯,放輕聲量,她又問:「那你們自記起來時就開始尋找他們的下落了?」
「我們憑直覺審視每個擦肩而過的人,他們的氣質獨一無二,即使形體改變了,氣質仍然獨特。我們先找到詠君,你們可能沒法想像那情形。」
「不是詠君被困火場中而你救了她嗎?」
「不!事實上是她自己跑進火場,我只是硬將失神的她拉出來罷了。」
水仙倒抽一口氣,「詠君跑去撲火?」
「前世的記憶混淆了今生,就會發生這種衝突,我拉住她時她拚命掙扎要進去,恍惚的靈魂一直喊:『問生,問生在火裡,我要去陪他!』而當我將她拉出來後,她卻又什麼都不記得。」
這種毀滅性的愛,是福是禍?!千年的執著,雖然浪漫,但背後卻有更多辛酸吶!
「難怪阿官從沒對任何女人動心過,原來心早在別人身上了。」明白原委,令曾珀惠更心疼大兒子的遭遇,「喂!孩子的爸,你看我們會不會演得太過火了?萬一他省悟到我們在演戲,反過來不認我們,給我們來個假戲真做怎麼辦?」
「不怕!」拍胸脯猛保證的又是那唯恐天下不亂的顯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萬一頁有萬一,你們也來個萬一,什麼裝病啦!意外啦!狠點的來招詐死,包準哭得哥悔不當初,重新認祖歸宗。」
這回不止水仙,連鍾家二老都開口合叱,「你閉嘴!」
紀倩呵呵嬌笑,青春卻蒼白的容顏洋溢著羨慕;凝望她的柏佑,除了那抹熟悉的心疼之外,更湧起許多陌生的期盼。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們也能組織一個家庭,膝邊圍繞著他們的孩子,讓同樣飛揚的笑聲滿溢家中,那該有多好,不再有過去,只有未來——悄悄地摟緊她,儘管夢都脆弱難圓,他還是忍不住希望能與她共度他這一生,幸福美滿地共度!